晨雾未散时，柳清照已换了身洗得发白的青布短打，腰间别着个铜哨——这是她用半块碎银从铁匠铺换的，吹起来能发出类似雀鸟惊飞的尖啸。</p>
她站在"福来茶馆"门口，望着檐角垂落的露水珠，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袖中钢笔，那金属的凉意让她想起昨夜在山洞里对杨过说的话："夜枭要活口，可他的主子未必。"</p>
茶馆里飘出茉莉香片的热气，跑堂的小二正用抹布擦着八仙桌，见她进来便扯着嗓子喊："客官里边请！</p>
新到的碧螺春——"</p>
"不用。"柳清照把钱袋往桌上一磕，铜子儿叮铃啷当滚出几个，"给我来碗粗茶，再找个能说得上话的地儿。"她故意提高了嗓门，眼角余光瞥见靠窗那桌穿灰布衫的汉子手指顿了顿，茶盏边缘洇开一圈水痕。</p>
小二见钱眼开，立刻引她到最中央的方桌，那位置正对着三扇雕花窗，穿堂风裹着街声灌进来，正适合让消息飘出去。</p>
柳清照端起粗瓷碗抿了口茶，突然拍桌笑出声："诸位可知林某近日得了什么宝贝？"</p>
满座茶客被这一嗓子惊得抬头。</p>
灰布衫汉子的喉结动了动，指尖悄悄摸向腰间——那里鼓鼓囊囊，像是藏着短刀。</p>
"金国密图！"柳清照故意拖长了尾音，看着周围人倒抽冷气的模样，心里暗笑，面上却做出得意忘形的蠢样，"昨日有个老叫花子说这图能换十车金叶子，我正愁没处送呢！"她顿了顿，又压低声音，"等过了汴河，我便雇商队往大理去——听说段王爷最识货！"</p>
灰布衫汉子的茶盏"咔"地裂了条缝。</p>
柳清照假装没看见，又摸出块碎银拍在桌上："这顿我请！</p>
就当给各位道喜——等我发了财，少不了各位的好处！"</p>
她起身时，袖角扫过邻桌，那桌的茶客正交头接耳："大理？</p>
那不是段氏的地盘？" "金国密图...莫不是和北边那票刺客有关？"</p>
出了茶馆，柳清照往巷子里一拐，后背立刻贴上冰冷的砖墙。</p>
她摸出块帕子擦了擦额头——刚才那番表演看着轻松，实则手心全是汗。"该来的总要来。"她对着墙根的青苔喃喃，余光瞥见巷口闪过道黑影，是方才茶馆里的灰布衫汉子，正踮着脚往客栈方向去。</p>
"昭烈。"她低唤一声。</p>
墙头上的松枝晃了晃，玄铁剑的寒光先落下来，接着是杨过跃下的身影。</p>
他仍穿着那身青衫，却在腰间多系了条丐帮的赭色布带——方才他混在茶客里，此刻发梢还沾着几片松针。</p>
"消息散出去了。"柳清照指了指巷口，"那小子是夜枭的人，现在该回客栈报信了。"</p>
杨过顺着她的指尖望去，见灰布衫汉子正扒着客栈后窗，嘴里快速说着什么。</p>
他的玄铁剑在掌心转了个花，剑鞘轻轻撞了撞柳清照的肩膀："你猜他会怎么传信？</p>
飞鸽？</p>
还是暗号？"</p>
"不重要。"柳清照扯了扯他的衣袖，"重要的是...他信了。"她望着客栈二楼被风吹得晃动的酒旗，突然笑了，"你说夜枭听见'大理'二字，会不会急得跳脚？</p>
毕竟他主子要的是图，可更怕图落到段氏手里——那等于在金国背后插把刀。"</p>
杨过盯着她发亮的眼睛，喉结动了动。</p>
昨夜在山洞里，她也是这样，说话时眉梢挑着，像只偷到鱼的猫。</p>
他突然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额发："你总说自己是社畜...可我觉得，你比那些在江湖里混了几十年的老狐狸还精。"</p>
柳清照的耳尖微微发烫，她别过脸去看客栈门口——那里站着两个挑夫，扁担上的筐子摆得太齐整，明显是装的。"该准备了。"她拍了拍杨过的手背，"你带丐帮的人去山谷两侧，记住，等我吹响铜哨再动。"</p>
"你呢？"杨过攥住她的手腕，玄铁剑的寒气透过布料渗进来，"扮商队护卫？"</p>
"对啊。"柳清照晃了晃手里的马鞭，那是她特意从马厩里挑的，鞭梢染了层朱红，"我骑马走最前面，李怀义扮成货主跟在后面，马车上装的不是货物..."她压低声音，"是稻草。"</p>
杨过突然笑出声，眼底的冰碴子全化了："你倒会省事儿。"</p>
"省事儿？"柳清照翻了个白眼，"那是战略！</p>
夜枭要的是图和活口，马车里没真货，他才会急着劫人。"她抽回手，把铜哨塞进杨过掌心，"记住，哨声起，绊索就拉——可别让我等太久。"</p>
杨过捏着铜哨，看她转身往马厩走。</p>
晨雾里她的背影有点晃，像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可他知道，这叶子底下藏着钢筋铁骨。</p>
他摸了摸腰间的丐帮布带，对暗处招了招手——七八个穿破衣的汉子从房顶上跳下来，腰间都别着绳索和短刀。</p>
"走。"他说，"去山谷。"</p>
辰时三刻，商队出了汴京城。</p>
柳清照骑在头马上，裹着件褪色的皮坎肩，马鞭甩得噼啪响。</p>
她能感觉到背后有视线——房顶上、树杈间、土坡后，至少有五双眼睛黏在她后颈上。</p>
"林护卫，前边就是鹰嘴崖了。"李怀义骑马凑过来，他扮成货主，脸上贴了块假胎记，"这地儿两边都是山，要是有人劫道..."</p>
"怕什么？"柳清照故意提高声音，"我林昭走南闯北，什么阵仗没见过？"她拍了拍腰间的铜哨，"再说了，真要有不长眼的，我这哨子一吹——"</p>
话音未落，马蹄声如雷！</p>
柳清照心头一紧，却仍稳稳坐在马上。</p>
她看见山道转弯处腾起片尘土，二十几个黑衣刺客如狼似虎扑过来，为首的夜枭骑着黑马，腰间的匕首还滴着血——和昨夜在山洞外如出一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