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铺里的铜壶在炭炉上“咕嘟”作响，蒸腾的热气裹着草药苦香，漫过柳清照垂落的发梢。</p>

她蹲在竹榻前，帕子上的玉蜂蜜泛着琥珀色的光，指尖刚触到杨过臂上的伤口，便被他突然攥住手腕。</p>

“疼。”他嗓音哑得像砂纸擦过陶瓮，睫毛颤了颤，烧得泛红的眼尾泄出几分脆弱。</p>

柳清照悬着的手顿住，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醒了。</p>

晨光透过糊着桑皮纸的窗棂漏进来，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投下一道淡影，往日总绷着的下颌此刻软了些，倒像个受了委屈的少年。</p>

“醒了？”她故意把帕子往伤口上按了按，见他皱起眉却没躲，才放轻力道，“刚才烧得直说胡话，现在倒知道喊疼了？”</p>

杨过盯着她低垂的眉眼，喉结动了动：“你嘀咕什么‘比面膜还贵’，那是龙姑娘师父留下的蜜。”</p>

柳清照手一抖，帕子差点掉进蜂蜜罐里。</p>

她抬头时耳尖微烫，偏要嘴硬：“我替你求药，你倒挑三拣四？难不成要我去偷绝情谷的情花蜜？”</p>

“小没良心的。”杨过低笑一声，声音里还带着病后的虚软，却把她的手往自己掌心里带了带，“这蜜金贵，你不该冒险。”</p>

柳清照的指尖被他掌心的温度烫得一跳。</p>

她想起昨夜在古墓外跑得跌跌撞撞时，怀里的蜂房被捂得温热，小龙女说“他看你的眼神”时，月光落进她眼尾的那丝笑意。</p>

喉间突然发紧，便低头用帕子蹭了蹭他伤口边缘的血痂：“那你谢我啊。”</p>

“谢。”杨过望着她发顶翘起的碎发，突然伸手替她理了理，“谢林小先生舍命偷蜜，谢林小先生守了我整夜。”</p>

柳清照的耳尖彻底红透，猛地抽回手：“谁守你整夜了？我是怕你烧糊涂了掀翻药铺赔银子！”</p>

话音未落，门帘“唰”地被掀起。</p>

李婆婆端着药碗跨进来，银簪上的珊瑚坠子晃了晃：“小公子们倒有闲心斗嘴。”她把药碗搁在案上，药香混着蜂蜜甜腻的气息，“这味九节菖蒲是我从后山挖的，配着玉蜂蜜，毒能去得快些。”</p>

柳清照忙起身接药碗，却见李婆婆盯着杨过臂上的伤，眼底浮起层薄雾：“当年龙姑娘也为一个人闯过绝情谷。”她枯瘦的手指摩挲着碗沿，“那人生了恶疾，她偷了谷主的冰魄银针，被追得跌下悬崖……后来那负心汉娶了别的姑娘。”</p>

竹榻上的杨过突然攥紧了被角。</p>

柳清照顺着李婆婆的目光看向他，见他下颌绷成冷硬的线，又转回来对李婆婆笑：“或许龙姑娘只是还没遇到值得的人。”</p>

李婆婆的手顿住，抬头时眼角的皱纹里漾开丝笑意：“小公子倒是会说话。”她转身要走，又在门口停住，“夜里莫要乱跑，这汴京城外……不干净。”</p>

药铺的门“吱呀”合上后，柳清照端着药碗在榻边坐下。</p>

杨过盯着她发间晃动的木簪，突然开口：“李婆婆说的那人，是陆展元。”</p>

“谁？”</p>

“龙姑娘的师兄。”杨过别开眼，“我在古墓住过几年，听孙婆婆提过。”他伸手接过药碗，却没喝，“你昨夜……去古墓了？”</p>

柳清照被问得一怔。</p>

她想起晨雾里黑衣人扔来的纸条，想起小龙女说“机关图被改过”时，古墓飞檐像蛰伏的巨兽。</p>

刚要开口，窗外的槐树叶突然“沙沙”作响——是夜了。</p>

“我去院子里透透气。”她把药碗往他手里一塞，转身出了门。</p>

月光漫过青瓦，在地上投下斑驳树影。</p>

柳清照沿着药铺后的小路往断崖走，靴底碾碎几片枯叶。</p>

她能感觉到那道视线——从桃林到药铺，从晨雾到月夜，总像根细针戳在脊背。</p>

“出来吧。”她在断崖边站定，风卷起衣角，“总跟着我，不累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