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议会的李夫子突然击节：“妙！礼法如阴阳，相济方为道。”</p>

满场掌声如雷，夹杂着木屐踏地的回响。</p>

王夫子笑得眼角皱纹堆成菊瓣，周明远的嘴张了又合，最后狠狠瞪了她一眼坐下。</p>

赵景云望着她发亮的眼睛，喉结动了动，把准备好的辩词揉成了团——他突然觉得，有这张嘴在，自己根本不需要说话。</p>

“经此一辩，本院公议：反方林昭、赵景云胜！”司礼书童的声音被掌声淹没。</p>

柳清照刚要坐下，王夫子已柱着拐杖走过来，手里还端着盏茶，袅袅热气升腾：“林昭啊，你这张嘴，比当年欧阳文忠公的笔还利。”他压低声音，“前日你和景云查的账册，我让人送府学司了。”</p>

柳清照瞳孔微缩，瞬间明白王夫子早已知情。</p>

老夫子拍了拍她肩膀，转向众人提高声音：“从今日起，林昭便是本院的‘小先生’，往后诸生有课业疑难，尽可来问！”</p>

“林先生！林先生！”不知谁喊了一嗓子，立刻有七八个声音跟着应和，声浪一波高过一波。</p>

赵景云望着她被围在中间的背影，忽然想起昨日深夜——她趴在账册上打哈欠，墨迹蹭了半张脸，鼻息轻柔，却还在说“等扳倒李文渊，我要去樊楼吃三斤羊羔酒”。</p>

此刻的林昭，哪里还有半分抄话本的狼狈？</p>

广袖被穿堂风掀起，露出腕间未擦净的墨痕，倒像是刻意染的青纹。</p>

赵景云摸了摸发烫的耳尖，低头收拾案上的《礼记》，却见书页间夹着张纸条，是柳清照的字迹：“赵兄今日虽没说话，但站在我旁边，比说十句都有用。”</p>

散场时，张管家匆匆跑来，鬓角沾着星子般的汗珠，带着急促的喘息：“林公子，赵公子！府学司的差役刚把李司训从账房带走了，说是查出来三年学田租银都进了他私库！”</p>

赵景云望着演武堂外飘起的暮色，余晖洒在青石板上，暖意渐褪，突然笑出声：“林昭，你这张嘴，比我爹当年审案子的惊堂木还管用。”</p>

柳清照把玉坠塞回他手里，触感依旧温润：“我不过是把该说的话，说得明白些罢了。”</p>

月上柳梢时，柳清照搬了个竹凳坐在廊下。</p>

小福子蜷在她脚边啃骨头，咯吱作响。</p>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一声一声，穿透夜色。</p>

她望着缀满星子的夜空，嘴角勾起一抹淡笑。</p>

风卷着梧桐叶掠过窗棂，沙沙作响，叶影在她脸上摇晃，像极了前世加班时，电脑屏幕映出的光。</p>

那时候总觉得日子冗长，如今倒盼着——这冗长里，能多添些故事。</p>

“小先生！”隔壁房的书童探出头，声音清脆，“王夫子说明早要你去讲《春秋》，让先备着讲义呢！”</p>

柳清照应了一声，起身时瞥见院墙上爬过一道黑影。</p>

她眯起眼，却只看见几片被风吹落的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在石阶上。</p>

“这才刚开始呢。”她对着风喃喃，转身回房时，袖中那张抄着辩词的纸页，被夜露浸得有些发潮。</p>

次日清晨的阳光，正透过窗纸往屋里爬，光影斑驳，如同希望悄然蔓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