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奇怪的，不仅仅是那些话，还有她说话时的神态，以及自己内心那不同寻常的、被触动的感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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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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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永和宫的路上，颂芝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娘娘，您方才对莞贵人说的那些话……若是被她传了出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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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世兰脚步未停，语气淡漠：“她不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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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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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她足够聪明。”年世兰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传出去对她有什么好处？告诉别人华妃深夜拦路，言语挑衅？无凭无据，只会让人觉得她搬弄是非。更何况……本宫说的话，虽直接，却并无实际把柄，反而更像是一个失意妃嫔的酒后牢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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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光芒：“而且，本宫觉得，她能听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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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懂她的试探，听懂她的警告，或许……也能听懂她隐藏在尖锐话语下的、那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或许是欣赏，或许是同类相认的微妙信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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颂芝似懂非懂，只觉得娘娘的心思越发难以揣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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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世兰却不再言语。她抬头望着永和宫的宫门就在前方，心里却还在回味着方才与甄嬛的对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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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女人，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冷静、聪明、坚韧，却又带着一种初入宫闱的青涩和谨慎。每一次试探，都能激起她不同的反应，每一次靠近，都能发现她新的闪光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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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挖掘和发现的过程，让年世兰感到一种久违的兴奋和……充实。仿佛重生后空荡荡的心口，被注入了一种新鲜的、活跃的力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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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开始期待，期待这块璞玉被逐渐打磨发光的样子。而那个打磨的人……为什么不能是她自己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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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大胆的、甚至有些疯狂的念头在她脑海中逐渐成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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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她不需要一个敌人般的甄嬛。 或许，她可以……亲手塑造一个，能理解她、甚至能……与她并肩的甄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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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念头让她心跳加速，血液隐隐发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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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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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玉轩内，甄嬛洗漱完毕，却毫无睡意。她屏退了左右，只留了一盏孤灯，独自坐在窗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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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与华妃的相遇，那些话语，反复在她脑海中回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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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妃的转变绝非偶然。她不再是那个只知争宠泄愤的女人，她的目光看得更远，心思藏得更深。她似乎……在寻找什么，或者在谋划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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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对自己的关注，也绝非简单的敌意。那里面有一种复杂的评估、试探，甚至还有今晚流露出的那一丝近乎“点拨”的意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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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为什么要对自己说那些话？提醒自己不要藏拙？她希望自己“亮出光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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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完全不符合常理。一个失势的妃嫔，不是应该打压可能的新宠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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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她所图谋的，与皇帝的恩宠无关？或者说，不仅仅是恩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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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嬛被自己的推论惊了一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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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妃想要什么？权力？太后之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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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是这样，那她的格局和野心，远比所有人想象的要大得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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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自己，在她这盘大棋里，又扮演着什么角色？是一颗需要提前清除的棋子？还是一颗……她想要纳入麾下、为其所用的棋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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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后者，甄嬛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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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华妃为伍？这个想法太过惊世骇俗。那是曾经害死沈眉庄、间接导致淳儿身亡、双手沾满鲜血的华妃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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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重生后的华妃，还是从前那个她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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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嬛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毫不犹豫地将两者划上等号。今晚那个在月下流露出片刻真实与苍凉的女人，与记忆中嚣张跋扈的华妃形象，产生了割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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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割裂感，让她困惑，也让她……不由自主地去想，去探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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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发现，自己对于华妃年世兰这个人的关注，已经远远超出了对于一个潜在威胁的警惕范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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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种更复杂、更私人、也更危险的情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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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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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日，后宫看似风平浪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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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妃依旧在永和宫静养，偶尔会去御花园散步，但再未“偶遇”过甄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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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嬛也依旧深居简出，只是暗中让崔槿汐和小允子打探消息的范围，悄无声息地扩大了一些，尤其关注永和宫和延庆殿的动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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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的对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两人心中都漾开了层层涟漪，只是表面之上，一切如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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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颂芝向年世兰回禀调查进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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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延庆殿那边，端妃似乎真的信了咱们放出去的消息，近几日念佛的时间都少了些，偶尔还会问起御花园的花开了没，像是心情松快了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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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世兰正在临摹字帖，闻言头也未抬：“很好。让她再轻松几日。太医院那边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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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副判太医……口风很紧，查不出什么。倒是那个小药童的老家，确实蹊跷。他那个突然发财的远房表哥，似乎和敦亲王府的一个庄子管事有过来往，而敦亲王福晋……听说未出阁时，与皇后娘娘的母家侄女交好。”颂芝的声音压得极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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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亲王？皇后的母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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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世兰笔下微微一顿，一滴墨汁晕染开来。线索虽然依旧模糊，但指向却越来越清晰了。皇后果真插手其中，甚至可能利用了敦亲王那边的势力来迂回行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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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很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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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放下笔，看着那团墨迹，眼神冰冷：“这条线，到此为止，不要再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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颂芝不解：“娘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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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查下去，就要碰到不该碰的人了。”年世兰冷静地道，“知道是谁就够了。这笔账，本宫记下了。现在，还不是算账的时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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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需要等待，等待一个能将这些牛鬼蛇神一网打尽的时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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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咱们接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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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世兰走到窗边，看着庭院里开得正盛的石榴花，红得像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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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她缓缓道，“该让咱们的‘病’，好起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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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是静养，如何能搅动风云呢？也是时候，慢慢回到众人的视线之中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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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第一个该知道的，自然是那位“聪慧”的莞贵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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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世兰的唇角，勾起一抹算计的、却又带着几分真实笑意的弧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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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嬛，本宫这“病”好了，你的“病”……是不是也该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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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游戏，一个人玩，终究是寂寞了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