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子突然觉得嘴里的瓜子不香了。就在这时,她余光瞥见楼下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永琪正仰头望向她这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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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我…我肚子有点疼。"小燕子突然皱眉,"想去趟茅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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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雪吟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去吧,别太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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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燕子如蒙大赦,提着裙子往侧门溜去。穿过两道回廊,假山后伸出一只熟悉的手,将她拽进石缝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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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琪!"她小声惊呼,随即紧紧回抱住来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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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琪将她搂得更紧:"接到你的信就赶来了。南儿今天闹你了吗?"他的手自然地抚上她隆起的腹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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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燕子摇摇头,仰起脸看他:"南儿可乖了,就是...就是我想你了,南儿也说想她爹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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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琪轻笑,低头在她额上印下一吻:"我也想你,想得心都疼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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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燕子看见永琪眼下两片青黑,不由蹙起眉头:"你昨夜又没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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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琪怔了怔,昨夜欣荣在酒里下药的情形又浮现在眼前。他下意识摇了摇头,像是要甩掉那些不堪的画面,"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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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台上的悲音飘过来,唱到小姐被家人强行许配给权贵,书生在门外吐血而亡。永琪忽然捂住她的耳朵,他掌心练箭磨出的茧擦过她耳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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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戏不好。"他声音发沉,"讲的是富家小姐爱上穷书生,被家人强行拆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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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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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琪将她往阴影处带了带,低声继续解释:"后来,小姐被迫嫁人后郁郁寡欢,染了重病。她丈夫为保官位,硬是拖着不让她死。"他的声音沉了下去,"最后是那书生转世的游医帮她解脱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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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燕子望着戏台上奄奄一息的小姐,轻轻拽了拽永琪的衣袖,"那书生为什么要杀小姐?他不是最爱她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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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她痛苦不堪。"永琪侧过头,看着小燕子,轻叹一声,"当活着比死更痛苦时,结束爱人的痛苦也是一种深情,这是他能给的最后温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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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燕子突然问:"如果是我呢?如果我痛得受不了,你会…你会结束我的痛苦吗?"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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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琪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他避开小燕子的目光,转而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包:"我给你带了王婆家的桂花糕,还热着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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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琪?"小燕子不肯罢休,"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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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琪专注地拆开油纸包,拿出一块桂花糕递到她嘴边:"先吃点东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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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燕子张嘴咬了一口,眼睛却一直盯着永琪。她了解他,这种回避本身就是一种回答。但她没有再追问,而是换了个话题:"阿娘其实已经心软了,我再多撒撒娇,说不定她就同意不带我回杭州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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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琪松了口气,温柔地擦去她嘴角的糕屑:"阿娘是心疼你。换做是我的南儿被一个被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混小子拐跑,我恐怕比她还严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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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儿!"杜雪吟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该回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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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琪突然扣住她的后脑,将唇轻轻印在她眉心。这个吻里藏着太多无法言说的承诺与恐惧,让小燕子心头一颤,"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我永远在你能看见的地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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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杜雪吟的呼唤声越来越近,小燕子慌忙从永琪怀里退出来。她胡乱点点头:"我得走了!阿娘在叫了。"她匆匆整理了一下衣衫,又回头叮嘱,"你别跟来,我会想办法劝阿娘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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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琪点点头,目光却依依不舍:"今晚…能回来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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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燕子咬了咬唇,摇头:"再给我一天时间。"说完,她踮起脚在永琪唇上飞快地啄了一下,就转身跑开,这时就听见戏台上书生正在唱:"早知道无计留春住,不如当初不相识…"她脚步微顿,听见永琪在身后轻声说:"若重来千次万次,我仍要射出那一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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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琪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假山转角,才缓缓抬手触碰自己的嘴唇,那里还残留着她的温度。戏台上的悲剧已近尾声,而他的故事,他暗自祈祷,只愿那个秘密永远不要被揭开,永远不要走到那一步。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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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燕子钻出假山时,杜雪吟正站在一株垂柳下。戏台传来终场的锣鼓声,演书生的小生卸了妆,正与旦角说笑着分赏钱。方才的生死相许,原来不过是一场虚妄的表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