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的梆子声穿透窗纸时，小燕子终于停止了啜泣。泪水在她脸颊上干涸成两道晶亮的痕迹，枕面洇开大片深色水渍，最终在疲惫中面对着永琪的背影沉沉睡去。永琪一直保持着背对她的姿势，直到听见她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才小心翼翼地转过身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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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小燕子湿润的脸颊上。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小燕子的脸颊，拭去她眼角的泪水。永琪的动作极轻，生怕惊醒了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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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燕子...我真是拿你没办法…"永琪将薄被往上拉了拉，盖住小燕子裸露的肩膀。她连睡觉都不安分，总是踢被子。往常这个时候，永琪会将她搂进怀里，用体温温暖她微凉的身子。但今晚，他只能克制着触碰她的冲动，生怕再次引发争吵。拇指摩挲着她眼下淡淡的青黑。这几日她确实累坏了，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原本圆润的脸颊都凹陷了下去。</p>
小燕子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蹭了蹭他摸着自己脸颊的手掌，像只寻求安慰的小猫。永琪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几乎要立刻将她搂进怀里。但下一秒，他又想起她这些天来的冷漠，伸出的手臂僵在半空，最终缓缓收回。</p>
"你需要休息...我也需要冷静。"永琪轻声自语，重新背过身去，却再也无法入睡。他盯着床帐上的花纹，思绪万千。</p>
他想起刚刚争吵间看见她脚上的水泡，愤怒和心疼在他胸腔里撕扯。最后永琪还是轻手轻脚地下床，从柜子里取出药膏。当他掀开被子，握住小燕子的脚踝时，睡梦中的她轻轻缩了一下，眉头微蹙。"疼..."她含糊地咕哝了一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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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一忍..."永琪的声音轻柔得像在哄孩子，小燕子的脚在他掌心中显得格外小巧，他用指尖蘸取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伤口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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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更夫敲响了四更天的梆子。永琪的眼睛酸涩不已，却毫无睡意。这一夜他听着小燕子均匀的呼吸声，数着她每一次翻身，思绪万千。他小心翼翼地起身，生怕惊醒身后的人，轻手轻脚地走到窗前。南阳城的黎明尚未到来，只有几颗晨星孤零零地挂在天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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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微微亮，贺家大宅里开始有了轻微的响动。永琪穿戴整齐，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铜镜中自己憔悴的面容——眼下青黑，下巴上冒出了胡茬，活像个失魂落魄的流浪汉。他拿起剃刀，却迟迟没有动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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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琪？"小燕子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你怎么...今天起这么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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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琪从镜子里看见小燕子坐起身，头发乱蓬蓬的，眼睛还肿着，活像只被雨水淋湿的小麻雀。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漏跳一拍，却又强迫自己移开视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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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他简短地应了一声，继续刮胡子，动作刻意放得很慢，像是在拖延时间。</p>
房间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小燕子盯着永琪的背影，咬了咬下唇。昨晚的争吵还历历在目，那些话语像刀子一样扎在心上，正确来说是她从来没有和永琪这样吵过架。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永琪指尖的温度——他昨晚是不是摸过她的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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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琪..."小燕子犹豫着开口，声音轻得像羽毛，"我们...就这样一直…一直冷战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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剃刀在永琪下巴上划出一道细小的血痕。他皱了皱眉，用拇指抹去血珠，从镜子里冷冷地看了小燕子一眼："不然呢？热脸贴冷屁股？"</p>
这句话像火星落入干草堆，瞬间点燃了小燕子的怒火。她光着脚跳下床，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脚后跟的伤口疼得她眉头一皱，但她硬是咬牙没吭声。几步冲到永琪面前："你还有完没完了？昨晚一直到今天，现在我问你你也不会跟我好好说话了是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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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琪抬起头直视她。小燕子只穿着单薄的寝衣，领口因为睡姿而歪斜，露出一截白皙的锁骨。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眼睛里闪烁着愤怒的火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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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说话？"永琪冷笑一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小燕子，"昨晚是谁把我直接推开的？是谁我想跟她说说话她都懒得听的？又是谁先不好好说话的？所以你宁愿一个人哭到半夜，也不愿意跟我好好说说话？”</p>
"我没有不愿意跟你说话！"小燕子仰起脸，眼中又蓄起泪水，"你昨晚上来就吼，是我不愿意跟你好好说话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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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重复昨晚的话题。"小燕子别过脸去，胸口剧烈起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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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琪冷笑一声："你昨晚那样子是愿意跟我好好说话的样子吗？好，那就不重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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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声音突然平静下来，却带着令人心惊的决绝，"好！反正你有种！你有种一辈子别理我别碰我也别跟我说一句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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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她转身冲向房门。永琪下意识伸手去拉，却只抓到了一片衣角。小燕子用力甩开他的手，夺门而出。</p>
永琪看着她单薄的背影，那件白色中衣在晨风中飘动，露出她纤细的脚踝。一阵冷风吹进房间，他猛地意识到外面清晨的寒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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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燕子，穿上衣服，外面凉！"他追到门口喊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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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你管我！"小燕子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带着哭腔，"最好把我冻死，这样就不用和你吵架了！"</p>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在永琪头上。他下意识追出几步，却在走廊上硬生生停住。双腿仿佛灌了铅，沉重得抬不起来。他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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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少爷..."路过的丫鬟小心翼翼地行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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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琪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站在走廊中间，衣衫不整。他勉强点点头，转身回到房间，关上门后重重地靠在门板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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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还残留着小燕子的气息，床铺凌乱，一只绣花鞋歪倒在床边——那是昨晚争吵时被她踢飞的。永琪走过去，弯腰捡起那只鞋，拇指轻轻抚过鞋面上精致的刺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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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蛋..."他低声说，不知道是在骂自己还是骂小燕子。</p>
小燕子赤着脚跑过长廊，冷风嗖嗖地往她单薄的中衣里钻，冻得她直打哆嗦。脚后跟的伤口碰到冰凉的地面，疼得她眼泪又要掉下来，但她硬是咬着牙没回头。</p>
小燕子一口气跑到以前和紫薇晴儿同住的厢房，</p>
"砰！"小燕子撞开西厢房的雕花木门时，正在梳头的晴儿惊得梳篦都掉在了地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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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燕子？"晴儿快步上前，触到她冰凉的手臂时倒抽一口冷气，"天哪，你怎么..."目光扫过她赤着的双脚和单薄的中衣，晴儿立刻扯过床上的锦被将她裹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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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儿手忙脚乱地翻出自己新做的绣鞋，蹲下身给小燕子穿上："这是怎么了？和永琪吵架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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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燕子咬着嘴唇摇头，泪水砸在晴儿手背上，烫得她心头一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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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晴儿轻拍她的背，像哄孩子似的，"先换身衣裳。"她从箱笼里取出件藕荷色对襟襦裙，"上个月新做的，还没上过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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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燕子机械地任由晴儿帮她更衣梳头，直到晴儿往她手里塞了杯热茶，蒸腾的热气熏得她眼睛发酸，才哑着嗓子说："我...我要去面馆做最后的打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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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儿看着她红肿的眼眶，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点头："萧剑他们应该已经过去了。"她帮小燕子理了理衣襟，"我陪你去。"</p>
小燕子收拾妥当来到面馆时， 面馆后院，永琪正将一袋面粉甩上肩头。麻布粗糙的表面摩擦着他颈侧的皮肤和已经上过药的伤口，很快泛起一片红痕。汗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在泥地上洇出深色的圆点。</p>
小燕子站在不远处，看着永琪因用力而绷紧的后背和微微发抖的双腿，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了一下。这个锦衣玉食的阿哥，她想起逃亡路上他为她做的一切，眼眶不知不觉湿润了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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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径直走向柜台开始整理账本，故意不往永琪那边看，却听着那边的声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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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琪，"尔康拦住他又要去搬面粉的动作，"这些不急着今天全部搬完，你这样会伤了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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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琪侧身避开："没事，我还能搬。"他声音哑得厉害，显然一上午都没喝过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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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杰明抱着两袋面粉从库房出来，看到这一幕不禁皱眉："永琪，你已经搬了二十多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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