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时间,严浩翔成了一个固执的影子。他拒绝了父母让他回家休息的提议,也拒绝了公司那边任何关于演唱会排练的消息——他直接用近乎辞职的强硬态度暂停了一切个人行程。他处理完所有必要的琐事后,就扎根在了NICU外的走廊。白天,他强迫自己吃东西,处理信息,与医生沟通病情,但大部分时间,他都沉默地守在观察窗前,一站就是几个小时,目光几乎粘在女儿身上,捕捉着她一丝一毫的变化(呼吸似乎平稳了一点?脸上皱巴巴的好像舒展一些了?)。</p>
他不敢再去温心语的病房区域,尽管知道那扇门后就是他最深的牵挂。他只能通过负责传递消息的严母或偶尔出来透气的温母,小心翼翼地获取关于心语的消息:</p>
“语语今天喝了一点米汤……” (严母带出的消息,带着心疼)</p>
“她问了宝宝的情况,护士说很稳定……”(温母走出来时红着眼圈说)</p>
“她……还是不太说话,但精神似乎好了一点点……”(严母欲言又止)</p>
每一点微小的进步都让严浩翔短暂地振奋一下,但紧随其后的,是无边无际的失落。他渴望知道她更多的细节:伤口还疼吗?胃口怎么样?睡得好吗?有没有……哪怕只言片语提到他?但他不敢问,因为得到的答案必定是失望。</p>
他甚至偷偷拜托护士,将女儿最新的状态拍成照片或短视频,小心翼翼地交给母亲或岳母带进去给心语看。这成了他与病房里那个沉默的她唯一的、间接的联系方式。他不知道她看到这些影像时是什么表情,会不会因为女儿的好转而展颜?但至少,他希望女儿能给她力量,像女儿此刻支撑着他一样。</p>
期间,林姐像一座移动的警钟,时不时出现在病房门口,用冰冷的目光远远地扫视他一眼,确认他没有试图靠近的举动。那眼神无声地强调着那道无形的、却牢不可破的禁令。</p>
一周过去了。新生儿科的医生在一次常规查房后,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宽慰的神色,隔着玻璃对严浩翔点点头:“小家伙很顽强。呼吸已经平稳多了,昨天尝试脱离呼吸机辅助一小段时间,虽然累得够呛,但挺过来了!这是个非常好的信号。体重也开始稳定增长。按照这个趋势,如果后续感染能控制住,再过段时间,就可以试着让她离开保温箱,进行袋鼠式护理了(Kangaroo Care,将早产儿贴着母亲胸口进行皮肤接触)。”</p>
巨大的狂喜瞬间击中了严浩翔!他激动得手都在抖:“真的吗?医生!真的可以……进行袋鼠护理了?” 这意味着女儿状况有了质的飞跃!更意味着,心语她……可以实实在在地接触到女儿了!</p>
“再观察几天,稳定的话,应该没问题。这对宝宝和妈妈都是极好的。” 医生肯定道。</p>
这个消息如同划破阴霾的阳光!严浩翔几乎是立刻就想冲向温心语的病房,告诉她和岳父母这个天大的好消息!他想让心语知道,他们的女儿有多么了不起!他想看到她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p>
然而,当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移动到温心语病房所在楼层的电梯口时,林姐的身影如同预料般准时出现在走廊尽头,她环抱着双臂,倚靠在病房门口的墙上,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远远地看过来。</p>
那眼神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他所有的冲动和希望。</p>
是的,禁令依旧存在。</p>
女儿的好转是曙光,但心语那道心里的坎,并未因女儿的好转而轻易跨过。她依旧需要那层保护壳,那层隔绝他的藩篱。</p>
严浩翔的脚步钉在了原地,喉头滚动,最终只是苦涩地咽下所有想说的话和想表达的情绪。他缓缓地、艰难地转回身,再次走向那冰冷的、只有仪器作伴的NICU长廊。</p>
这一次,等待的煎熬里,虽然掺杂了女儿好转带来的巨大欣喜和希望,但那份对心语深沉思念和无尽自责的苦涩,却丝毫没有减轻。他能隔着玻璃看到女儿在好转,他能通过父母知道妻子在恢复,可那道横亘在他们夫妻之间的、无形的藩篱,却让他感觉自己被困在了一个孤岛,渴望着彼岸的灯火,却无法渡海。胜利的曙光似乎就在前面,却又被一道名为“等待救赎”的水晶墙阻挡,触碰不到。他只能继续做那个最虔诚的守望者,在寂静中祈祷,在悔悟中等待被宽恕的契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