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有个上了年纪的保姆来开门。保姆眉清目秀的，穿着白的棉布衬衫，黑纺绸子，外面套件灰的开襟线背心，脑后梳着个圆髻，看上去非常雅致利落。倒让许半夏收起了匪气，说话落脚也轻声轻气起来。只是奇怪，高跃这么个俗人怎么也有这等眼光。

房间里一的藤制家，因为天气还未太热，上面还铺着鹅的薄垫子，不似家店常见的那种花花绿绿兼且滚着花边的垫子，看得出布置的人花过不少心思。真不知猫来了这儿会不会文气一点。

高跃大概是没有听到人来，还是坐在伸到面的台上皱着眉头摆他的笛子，一管尺来长的竹笛子被他的胖手衬得跟筷子一般不起眼。许半夏走过去也不说话，自管自坐到台另一张宽大的藤椅上，午后的太正好暖暖地斜照过来，非常服。

高跃见许半夏来了，却非要把一个曲子吭吭哧哧地完，这才：“我下乡的时候，笛子一，小姑娘都倾倒，这么多年没碰它，手感都没有了。”

许半夏笑：“我想起小时候听过的一个故事，讲的是一个很优秀的武生，上场一亮嗓子，准会赢得满堂喝彩。后来不知怎么毁了嗓子，不能再靠嗓子吃饭，好在一武艺，做了海盗。有次抢了一艘船，上去一看，见老是老弱是弱，了恻隐之心，便说你们只要听我唱段戏，我就放你们走。众人都想这下太从西边出，小命有救了，一致同意。武生很是高兴，拉开架势就唱了起来，没想到才唱了几句，众人一齐跪倒，大呼‘大王开刀’。武生不解，问为什么，其中一个老儿说，大王唱得实在难听，听的人生不如死，还不如大王高抬贵手一刀杀了痛快。呵呵，高总，我不是在说你。”

高跃听了只会抱着胖肚子笑，“我这几天憋闷得要命，我就想着看见你不知能不能笑出来，看来还是没有找错人。”

许半夏没想到高跃找她是为这个，心里有点不，不过也没出来，只是微笑：“古代有点门庭的人家都养着清客相公，高总不妨也养他几个，等你像曹一样笑的时候他会很见机地问你一声‘大人缘何发笑’，这下你就可以发表长篇高论，想憋闷也憋闷不起来了。”

高跃也没把她这损话放心里去，只是斜睨了她一眼，：“你好像也心不是很好？为什么？我是因为被朋友怂恿着上市，上当了，这下想停手都不行，前期工作多得人头痛，他们什么古怪要求都会提出来，得我想揪住他们揍一顿。本来一直想找你谈谈猫的事，这下一点空闲的时间都没有，光是听人讲课就听了好几天。你呢？”

许半夏没有想到高跃这么直接，看来他还是真的郁闷，以前遇见过一个上市公司的副总，也说上市跟皮一样累。所以也便直截了当：“我有两个过命的兄弟，因为我死得早，爹又不是东西，所以这两个兄弟比亲人还亲。今早一个兄弟死了，另一个兄弟在那里帮忙料理后事。”

高跃吃惊，原本半躺在椅子上的人直了起来，面带歉意：“呃，这是我不对，你还是回去吧，帮我也拜一拜。”

许半夏打个哈欠，一伸，搁到前面的栏杆上，：“不用，我本来就回家了，死前尽心就好，再说阿在那里帮忙，有什么事他会立刻通知我的。对了，阿是我另一个兄弟。”心想，怎么高跃接受阿，还真是个大烦，不如现在就慢慢在言语中打起埋伏来。

高跃闻言也就不再就此说什么，只是忍不住笑：“你这人无论从格还是行为，没一点女孩子样，有点坐相好不好？好歹我这儿也被人称作雅舍。”

许半夏搁着脚正服着，怎么肯放下来？闭着眼无比惬意地享受着太，笑嘻嘻地：“高总省省吧，猫只有比我还没样子的。再说本来我还没门的时候还敬畏的，被你一曲‘大王开刀’的笛子一搅，现在只会从鼻孔里冷气了。”

高跃又笑：“胖子，你怎么说话也跟那些帮我上市的所谓英一样酸？不过跟你说话好玩，跟他们说话得端着架子，否则他们更无无天。”顿了顿，又：“胖子，我一直想跟你说一句话，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说，我能帮就帮。又怕你误以为我跟你谈条件。”许半夏没想到高跃就这么说出来，好像还很诚恳的样子，不由睁开眼看了他一下，：“我早就等你这句话了，只是这几天手头不张，等我张了就问你借钱。我一点不会误会什么。”

高跃听了只会摇头，：“小娘皮，比猫得多，你是骨子里。跟我说说你的兄弟，我以前也有几个要好的兄弟，但是到现在为止，要么变成上下级，要么就淡了，最多节时候见个面，见面也没有什么话可以说。混到这个年纪，几乎没有什么朋友，不对，朋友应该是满天下都是。”

许半夏的这么搁了一会儿，有点酸，正要放下来，保姆笑搬了一只脚凳过来，给她搁脚。许半夏总觉得这个保姆不简单，不由自主就站起来谢。那个保姆也没有受宠若惊，只是浅浅笑着退下。有了搁脚的，坐着不知服多少，又有碧绿的新茶，用的只是很简单的薄胎骨瓷白杯子，致而内敛，许半夏是最讲究吃穿住行的，此时也自愧不如。端起杯子想了想，问：“高总，这个杯子和靠垫都是这位阿添置的吧？”

高跃：“你眼光也是不错。本来我想用红木装修这儿的，被修姐一口拒绝。所以我脆人陪着修姐自己去上海买了来。外面竹子和青苔也是修姐出来的，来过的人都以为这个房子有年头了，其实才只有两年。正好天，等下晚饭请你吃竹笋烧。”

许半夏心里好奇，不过觉得自己刚才起谢还是做对了，这个修姐是个人物。不过当着修姐的面不便问什么，她很想知这个修姐究竟何许人也。“高总，竹笋烧可不能随便吃的，我又没得罪你。”

高跃愣了一愣，才笑：“小胖子你狡猾得不得了，跟你说话我脑筋得比平时还要转快几倍，否则被你欺负了还不知。快说说你们兄弟的事。”

许半夏又闭目养神似的半躺着，觉得这儿比自己的台服多了，“今天刚刚去世的兄弟小陈，他是我们三个中间脾气最好的，他家里不富，初中出来就考了初中中专，我们那个时候初中中专并不容易，小陈一直是很聪明的人。另一个兄弟阿，初中到高中都是我们一起合着打架的，可惜我害了他，害得他高中光顾着做大哥，没时间读书了，他毕业后参军，复员后，我还在读大学，阿与小陈就先把废钢收购站开了起来。”

高跃：“等一等，你们一开始就在那块海边的堆场地？第一笔钱哪里来？”

许半夏被太晒得服，真是懒得说，偏高跃还要问，不不愿地：“阿有笔退伍金，小陈工作两年了有点积蓄，我17岁跟着舅舅做服装也有点小钱，三下凑一起，就上了。那时候胆大，没什么考虑，说就，要换现在，还先得考虑注册什么的事，那时都是遇到罚款了才知还没做什么。那时工商，现在没花头了。”

高跃想起自己刚开创事业的时候，不由脸上浮起笑容，他要比许半夏早得多，但那时候也是一样的血气方刚，一样的什么都不知，只见罚款单雪花般地飘门。“看起来你应该是出资的大头了，那么以后的经营是谁在拿主意呢？”

许半夏皱皱眉头，：“都是商量着办的，都没经验。我又不能总是逃课，所以主要还是阿在管，小陈格好，管里面。我们就是这么靠收废钢一点点做大的。”

高跃这会儿也是闭目养神似的，不过问出来的问题一点不简单，“收废钢这门生意比较三教九，你们几个小年青是怎么出头的？”

许半夏避实就虚：“他们两个男的不用说，我这个女的都不是个好打发的。否则你以为你这个女儿肯那么老实听我的？现在猫想补小陈的缺，其实我们都没把她当外人看了，但她没有我们以前相那么久的一段历史，要真正补缺，可能还要时间。”

高跃：“辛夷跟我说，你们为了小陈的病，投入很多力财力，现在的朋友能投入财力已经算不错，投入力简直是妄想。你们的兄弟关系应该是很不错了。”

许半夏眼睛不开，笑嘻嘻地：“原来猫还是与你讲话的，我原来以为她一家门就竖着一声不响。”

高跃也笑，：“猫跟你们在一起后，险许多，原来是一生气就大吵大闹，现在知下暗绊子了，也好也好，明师出高徒。”

许半夏笑：“不敢当，这可全是因为生，凤生凤，老鼠儿子打地，明显是遗传基因好。”

高跃咧笑笑，：“辛夷现在总算肯我一声老爹，你们做她工作了？”

许半夏笑：“我才没那时间，都是阿教育她的，阿把我的无良老爹跟你一对比，猫立刻发现你的闪光点。做工作有什么用，活生生的实例才是最要的。阿话不多，却总是一句是一句，最能说明问题。”

高跃沉默了一下，忽然：“辛夷与阿在谈吧？”

许半夏心里一惊，这个他是怎么知的？但高跃这种人既然问出来，就不会言之无据，还是老实与他说明的好。“不错。你怎么知的？”

高跃只是很平稳地：“我想听听你怎么评述阿这个人。”

许半夏更加吃惊，差点就坐不住，听高跃的口，他肯定已经了解过阿这个人，但想听她许半夏自己亲口说出来，这人厉害，难为他前面一直不声，只是貌似随意地对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感兴趣，原来只是在搜集报。许半夏心里不，看似自己老是在取笑高跃，其实尾巴一直被高跃牢牢捏在手里。可是她又不便发作，因为事关阿的幸福，想想，自己现在的立场不是不像高跃的亲家姆的。“阿有个污点，但知真相的人都不会这么说。当年我带眼不识人，前男友拿着我的钱泡女人，被我揍了顿，还不服，巴臭得很，阿一气之下阉了他。阿是因故意伤害罪去的，与耍氓打群架截然不同。他现在还在保释期，所以他经营得很好的车队还不能独立出来，等夏天过出他就可以有自己经营得很好的运输公司了。请高总看阿的时候不要戴有眼镜。”

高跃只知童骁是因为故意伤人罪入狱，不知竟然是这个原因，听得他心里寒寒的。他也不是个纯洁小白兔，否则高辛夷也不会出走离家的，要是有这么个煞星以后跟着女儿，什么时候女儿不高兴起来，不知会不会也对他喀嚓一下。悻悻地口而出：“你们兄弟之间感还真是好得很呐。”许半夏也是口而出：“要吃醋也不到你高总，那是猫的事。”

高跃愣了一下，许半夏怎么会这么说？再一回想，还真是有那，只得笑：“小胖子，当心我真的给你吃竹笋烧。”

许半夏第一次听见“小胖子”这三个字也就忍了，见高跃又再说一遍，忍无可忍，：“高总，拜托你把胖子面前的‘小’字去掉，你不嫌，我一皮疙瘩直往地下掉。还有，你到底怎么理阿与猫的事？”

高跃也不知为什么在胖子面前要加个“小”字，只感觉这个许半夏好玩得很，被她一抗议，也觉得还真是，笑：“你现在又不是很胖，不你小胖子难还是大胖子？你先别问我怎么理，我先问你，为什么你早就知他们两个的关系，你却一直不告诉我？”

许半夏淡淡地：“他们两人的事他们两人自己最早知，等我知的时候他们早就住在一起了。既然木已成舟，我还跟你说什么？你女儿不差，我兄弟阿很好，两人自己看对眼，我们旁人多什么。”

高跃其实心里不满意童骁做他的女婿，但听前面讲了半天，知许半夏与童骁关系匪浅，只有隐忍不说，自己没有措施之前，还是不要惹他们警惕。不过还是问了一句：“阿现在脾气还那么冲吗？”

许半夏听着逆耳，但只得耐心：“阿是聪明人，那次教训还能不够？他要是还很冲的话，他现在怎么可能管得好一个车队？奇怪，现在这气氛怎么就像是我替阿上门求亲似的。”

高跃听着不由一笑，：“还真有点像。胖子，两个人的事他们再拖拖，等阿有发展了再说。”

许半夏不想跟高跃再绕圈子，怕他钻牛角尖，对阿有什么行，淡淡地：“说实话，我知高总你不满意阿，你要手也不是不可以，凭你的本事和关系，你只要摁住我威胁阿就可以达到目的了。但是何必呢？阿不是坏人，不会误你的猫，猫与我们在一起只有变好，没有变坏，这你也看得见的。小儿女在一起快快乐乐，多好，做人一辈子，能有多少这样的子？非要讲究门当户对的话，你不妨介绍你的那些英证券界人士给猫，看她要不要，对不对胃口。强扭的瓜不甜，当家长的何必呢。”

高跃没想到许半夏会挑明了说，胆子也真够大的，一点不怕他当场翻脸，或许仗的就是高辛夷一颗心都扑在他们一伙儿上。不过他是个见识很广的人，本来钻在牛角尖里有点出不来，实在是不满意女儿有这么个有污点的男友，但被许半夏一说，又觉得是实话。可是心里还是疙疙瘩瘩的，很觉得这个童骁拿不出手。但是又知，女儿一倔脾气，要是非要阻止两人关系的话，好不容易才肯回家的高辛夷又得冲出家门做猫了。而自己还真想过如何曲线救，目前许半夏盘子做得最大，也最容易打击，本来还真有利用许半夏胁迫童骁的打算，现在没想到被许半夏直接说了出来，他以后要再这么做的话，就很低级了。只好顾左右而言他，“胖子你小小年纪，说话这么老三老四，换猫是你女儿，你会怎么做？”

许半夏一笑，指着远斜斜的落，：“最美不过夕红。”

高跃见许半夏只是说笑着回答前一句，却不肯回答下一句，他也不是好打发的人，盯着：“你自己有女儿的话，会不会让她嫁童骁？”

许半夏很想拍案而起，这话是什么意思，阿很差吗？但还是忍了忍，：“我的女儿除了不许嫁公务员，否则乱棍打死外，没其他要求。我的女儿我会从小引导从小拎着耳朵教诲，否则到这个年纪才临时抱佛脚，只会得飞蛋打，只有顺其自然了。”

高跃还能听不出许半夏在讽刺他自己没教育好女儿？被她气得哭笑不得。侧脸看那张长着不饶人坏的胖脸，沐浴在夕红下也是可的，可怎么就那么难。半天才说了句：“好吧，我看他们怎么发展。”

许半夏笑：“别这么牙切齿的，他们两个那么好，我看着都喜欢呢。以后高总抛开成见好好看看他们两个，也会为他们由衷高兴的。好了，不说这个。晚饭不会是鸿门宴了吧？否则我现在就得逃回家了。”

高跃想，怎么又是这种老三老四的口，明明还只是个小孩子。真的是拿许半夏没办，只有笑：“晚上给你吃竹笋烧。许半夏一笑，反正事该谈的已经都挑明，后面高跃要再怎么做的话，已不是她能控制，凭高跃的人力财力，她许半夏不敢妄想自己能险中求胜。不如委曲求全一点，起码让高跃万一真下手，也可有点内疚之心。也就给他留个面子，岔开话题：“以前在报纸上看到过高总的事迹，不知是不是真？我总有点不相信，一个从小化工做起来的人会这么高大全。我讲了我的发家史，高总是不是也讲一讲？”其实许半夏早就从高辛夷口中得知。

没想到高跃笑：“猫还能不告诉你？她即使想不说也都被你套出来了。你坐着，我再给你笛子听。”

许半夏听了只会翻白眼，但碍于猫与阿的面子，只有吞下“大王开刀”之呐喊。

高跃存心许半夏的脑子，因为觉得她被火了肯定又会说出人意外的笑话来，所以特意难度极大的《百鸟朝凤》。没想到磕磕碰碰到一半，只听边传来轻轻的呼噜声，转头一看，许半夏已经着。原来许半夏本来就极累，又加对《百鸟朝凤》这个曲子极不熟悉，随高跃怎么都不影响她，当它是机器鸣。反而高跃要是个耳熟能详的行歌曲的话，许半夏才会觉得耳朵受折磨了。高跃看着只会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