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8章圣天子（1）
“荥阳郡王、护国军节度使、守司徒、中太一宫使、御赐朱衣双引骑吏臣佾……”
“皇城使、光州团练使臣公绘……”
“皇城使、莱州刺史臣宗良……”
“奉旨来朝，恭问皇帝陛下圣躬无恙！”
赵煦端坐在福宁殿东閤的坐褥上，微笑着看着曹佾、向宗良、高公绘三人在自己面前拜手三拜。
这才起身，走上前去，亲自将三位国亲扶起来。
年轻的太学生们，相聚在一起，兴奋的谈论着、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不敢！”曹佾人虽然老，但反应速度却远超高公绘、向宗良这两个年轻人，第一时间就低着头，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祖宗法度在，臣不敢废！”
“于是发现啊，太府寺的抵当所，自太祖以来，无所建树，人浮于事，每年公帑开支两三万贯，却无一所得。”
交完商税，剩下的就都是自家的，可以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拿回去花，而不必和过去一样，要提心吊胆，生怕被乌鸦们抓住把柄。
三人坐下来，都说道：“官家厚恩臣等铭记在心。”
好处，直接都喂到嘴边了，他们若连这个饼都接不住，那也就白混了。
今年开春之后，仅仅是靠着对辽贸易，就拿下了数十万贯的订单。
不过，这位官家和先帝以及其他历代官家，都有一个显著的不同之处——他是真的，肯带着大家一起发财的。
今年才八个月利润就已经是去年全年的两倍了。
这不是圣天子，谁是圣天子？
特别是曹佾，老国舅早就看明白了——这个小官家和先帝没什么不同。
便只听着，小官家稚嫩的声音，说道：“我查了查，崇文苑里的案牍，也调阅了一些开封府的卷宗……”
第一、第二、第三甜水巷，顿时一片鸡飞狗跳。
他们如何不知道，抵当所是干什么的？
何况，赵煦也没想瞒。
曹佾憨笑一声，对这个小官家，心里面实在是佩服的紧。
三人连忙起身，躬身俯首：“臣等恭听德音。”
即使这些人里，混了一些投机者和利己者、厚黑之人。
除了少数能人，大部分人靠的是质库。
三代人的努力、谨慎、小心和磨勘，就因为一个不孝子想欠钱不还，化作乌有！
想统领别人，首先就得能决定别人的升迁荣辱。
特别是太学里的年轻学生们，已是弹冠相庆。
等到向宗良、高公绘一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模样坐下来后。
曹佾微微吁出一口气，持着朝笏，拜道：“官家仁圣，恩泽天下，泽被苍生，老臣为天下贺！”
“所以，我就想着，用堤岸司的例子，将抵当所在汴京的东南西北四所，尽皆扑买与百姓，任百姓自营。”
“太宗皇帝当年于开封府府衙之前，勒石铭文，告诫天下：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听到赵煦开始舍弃我，而用上朕这个自称。
写作抵当所，实为质库！
而且是官府所建有着官方背书的质库。
谁欠他的钱，他就一定会想方设法的讨回来。
如今，他再次拿出了圣人教诲。
尤其是曹佾！
他想起自己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孙。
他原本还担心，自己百年后，天家亲尽恩除，子孙又不孝，恐怕很快就能他留下的产业败光。
而曹家名下的其他产业，也得到了好多，来自开封府、六部有司的订单。
所以，汴京城的都商税院，现在迎来了他们最好的时光。
三位国亲眼中都在冒火了。
“三位国亲，皆我长辈，不必多礼……”
“今日，请三位国亲入宫，是有两個事情要商议……”
不与民争利！
这句口号，是过去那些文臣士大夫们，对外戚武臣以及皇帝说得最多的话。
但，几乎没有人听。
“坐……坐……坐……”赵煦微笑：“都说了，私下可用家人礼……”
那些什么‘倚红偎翠大师’、‘没头发浪子’、‘有居士如来’们，再也没有喝花酒、调戏小娘子的性质。
他径直坐到哪座椅上，然后看着三人道：“今日我请舅祖还有两位舅父入宫，却是有个事情，想与三位长辈商议一下。”
说着，他看向向宗良、高公绘，问道：“宗良舅父、公绘舅父，我说的对不对？”
“文帝于是道：百金，中人十家之产也！吾奉先帝宫室，常恐羞之，何以为台？！”
连真庙御赐的宅邸，都被收回。
搞不好，将来真的得青灯古佛，连肉都没得吃了！
而汴京城的士大夫、外戚、勋臣们却是两眼放光。
“我虽然年少，听了以后也是感佩不已，愿意效仿文帝之政！”
那只是因为抵当所是皇帝的而已。
他们当然也听得出，官家特意找他们商量的意思——就是要向他们透露这个消息。
于是，堤岸司扑买的那些堆垛场，生意好的，现在都快已经回本了。
但……
“所以这个事情，想请三位国亲来帮忙拿一下主意，做一下甄别。”
这也是曹佾，外戚勋臣之首地位的由来。
因为这位官家，年纪虽然小，嘴上的话虽然说得很好听。
“真是圣天子啊！”
这也是自古以来的规律。
徐国公张耆的家族，就是这么完蛋的。
“朝堂之上，方有君臣之别；这私下相见，可用家人之礼。”
“我只是想着，两三万贯的公帑，每年都这样浪费了，心中就实在是痛惜不已！”官家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明显沉重起来。
但凡能赚钱的行当，赵官家都想插一手，都想塞个亲信过去给他捞钱。
无论是市集，还是矿山，不管是鱼盐之利，还是手工业。
“然而，祖宗法度不可废，君臣之别不可乱……”
尽管，这个质库被大和尚们的质库打的满头包，根本没有作为。
“该转官，该推恩推恩，该赦罪的赦罪……”
学生们，总是热血的、冲动的、有着浓烈理想主义的。
“朕近来读史，尝闻圣人之教曰：食禄者不当与下民争利，取大者不可取小。”
“今抵当所，年费两三万贯，却无所建树……”
却是根本不敢将赵煦的话当真。
不然，先帝的封桩库的钱帛那里来的？
那他们的好日子，恐怕也就到头了。
总不会是天上掉下来的吧？
可当今官家，却是赵官家们中的异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