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就发现，自己雇来的人，好像不大行？
“孙东主有所不知……方才那些人……”
赵煦端坐在梅花厅中，一边等待着来自靖安坊的消息，一边看着开封府送来的案牍。
有继续干老本行的，也有看到登莱黄金热，忍不住带着弟兄们下场淘金的。
看了看上面的字符——甲字三十二号。
他很清楚的，蔡京这种人，用得好，自然是一把好刀。
蔡京缩了缩脖子，他自然知晓，这位陛下的能耐，于是乖乖的答道：“回禀陛下，汴京治安，确实无有大变……”
这些号牌，可是他托了族兄黄履的关系，才从街道司那边拿到的——黄履和贾种民有交情。
当那些精壮粗矮的汉子，出现的那一刻，孙赐和黄良都感觉自己脖子似乎凉梭梭的。
最著名的，莫过于仁庙时代的张海-郭邈山暴动。
那么，孙赐相信他的子孙也必然可以成为这些人的一员。
孙赐听完，闭上眼睛。
和这些猛人相比，汴京城里的‘英雄好汉’就好似是鸡蛋一般，一碰就碎。
总之就是很复杂！
当然了，这些事情，只有他们这些底层人知道。
这些人和河北本土的那些形势户们眉来眼去，彼此勾搭。
“只是多了些凶杀案……”
“招安！”
好汉们，缩了缩脖子，看着孙赐。
孙赐眼中露出精芒。
“但死者皆是汴京城中无赖、地痞……”
所以，这些人已经不再是外戚勋贵们豢养的走狗。
只要牢牢抱住官家的大腿，跟着官家的意志做事。
孙赐新的疑问随之产生。
所以，需要不时敲打敲打。
“招安的人不是该被编入禁军、厢军吗？”
“难怪了……”他看着自己雇来的那些看着精壮孔武的‘好汉’。
这些人中，甚至还有人娶的就是宗室近支的郡主！
他们的女儿，嫁的不是曹家、刘家，就是杨家、王家，甚至是向家、高家的子弟。
正是黄良！
去年，就又出现一股穿州过县的悍匪——王冲贼伙。
因为这里够富裕，也因为这里有着足够的机会！
于是这几个月，汴京城的地下格局，已经发生了剧变。
必须出重拳！
在范文正公的亲自部署下，大宋调动了八路兵马，以陕西的西军精锐为主力，八路进剿，这才消灭了这股悍匪。
而孙赐也好，黄良也罢，雇来的那些‘好汉’。
“是吗？”赵煦笑起来。
“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还有着探事司和汴京新报的报童，这两只眼睛在帮他盯着汴京城。
那就更简单了。
可盘踞在商、洛群山之中的山贼，却是剿之不绝。
‘好汉们’用一个最朴实无华的答案，回答了孙赐的疑惑。
他这才吁出一口气。
被人家按在地上摩擦、蹂躏。
历代发生过不可计数的的军士暴动、起义。
“他们怎么敢进京的？”孙赐用着颤抖着声音问道。
这伙巨盗，最后还是奉旨出知熙河的向宗回、高公纪两位国亲率领的熙河兵马剿灭的。
也是大宋天下，仅次于永兴军的盗匪的强人。
高高在上的老爷们，哪里知道，这一年不到的时间，大宋天下的绿林好汉格局，就已经完全不同了呢？
确实是奢遮人家！
都是这汴京城里的行会会首或者一方巨擘。
“甲字第一号是谁？”
……
这可真是他没有注意到的事情。
那么，这样的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如今的汴京钱引铺的东家。
他原本以为，自己运气好。
说着，赵煦就饶有兴趣的看着蔡京，眼神忽然变得凌厉起来，上上辈子执掌朝政的威势，在这刹那放开来。
战国时代的法家思想，重新进入了士大夫眼界。
然后就被这汴京城里，那些真正奢遮的人家瞧上了。
希望卿不要不识好歹，逼着朕拿法家的法术势来对待卿！
现在天下，私盐最多的地方在哪里？
以北方来说，首推的就是登州！
所以，河北的好汉们，就纷纷南下去了登州创业。
“一个个来，按照认筹的号牌，依次进入……”
汴京城，在最后总会成为，那些天下各方被招安的巨盗、强匪团伙的成员最后归宿。
因为这两个群体，在大宋有着可止小儿夜啼的能力！
自太宗以来，永兴军那边就一直是军士暴动的重灾区。
从去年，当今官家开放登、莱的金矿矿脉开始。
永兴军的杀胚？河北的私盐贩子？
他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摸了摸后颈，确认了自己脑袋还在脖子上，才长长吁出一口气。
还不算太靠后。
提举街道司贾种民，身穿着绿色公服，戴着幞头，站在人群前。
蔡京低着头，答道：“奏知陛下，开封府近两月治安，稳中向好，并无大案……”
“不是从永兴军那边过来的杀才，便是河北过来的私盐贩子！”
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这也正是孙赐能雇到现在的这些‘好汉’的缘故。
换而言之，现在在孙赐身边的‘好汉’，都是被这些猛龙们狠狠摩擦过、蹂躏过的人。
至于河北路的私盐贩子？
规模比较大的，起码都有十几次。
这些人靠着狠辣，很快就在汴京城里站稳了脚跟。
厢军出身的人，基本自动失去择偶权。
蔡京顿时浑身发凉，身体发抖。
贾种民翻开了他手中册子。
他虽然只是酒博士，出身卑微，但他现在已经抱上了当朝官家的大腿，有希望成为官家的走狗。
所以，他们才能对那些人底细这么清楚。
“尔等怎么回事？”
赵煦居高临下，看着在他面前的蔡京。
看看河北在什么地方就知道了！
毗邻北虏的河北私盐贩子，成分复杂无比。
不仅仅给他们开具本地官府盖章的‘凭由’，证明了这些都是‘从无作奸犯科，。父祖三代清白之乡民’。
甚至会影响其子孙的婚姻！
“那些上山无望，下山后又没有地方可去的人……”
而是和那些外戚勋贵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人。
都是富贵了几代人，在这汴京城中和外戚、勋贵甚至宗室关系密切的人。
这也是汉宣帝所谓的‘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的意思。
这是大宋天下的常规操作了。
当大门被开启的那一刻，孙赐、黄良刚要在各自雇来的‘好汉’保护下，冲向大门，争取第一个进入，第一個摇号，第一个买到靖安坊的房子。
不过……
孙赐听着，咽了咽口水。
他不再是幼冲少年。
而是一个已经在位十几年甚至数十年，老辣无比的君王！
道理是很简单的——法家的那些手段，是需要十年以上的运用、使用技术，才能融会贯通，信手捏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