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旦的眉头皱起来，交子他当然有，一摸了摸出来了。

等他两腿一蹬，文家恐怕就要烈火烹油了。

赵煦看着被文熏娘恭敬的呈上来的谢恩表，微微颔首，道：“林菩萨的文字，果然出彩，无愧中书舍人万家生佛之誉也！”

中书舍人，在大宋官场上，有个俗称：一佛出世，所以被很多低级官员们私下以‘菩萨’相称。

“此外，高公纪和向宗回，在熙河路那边，似乎也在大兴产业，听说也是个赚钱的行当。”

“这只能是林希的手笔。”

只能是尽可能的凑钱，凑到一个让官家无法拒绝的水平。

他哪里敢受文彦博的谢？

林旦一个激灵，立刻醒悟过来。

今年二月，故中书舍人、皇子阁笺注曾巩子肇，以右司郎中为著作佐郎，兼《神宗实录》检讨官。

太师是给他送润笔吗？

当然，这只是名义上的虚职。

所以，这等于是死罪。

孟家女、狄家女来势汹汹。

第二天，太皇太后亲自下旨，正式授给了文熏娘一个品级——为从九品司正，这是隋朝始设的女官官职，依《天圣内命妇品职令》，掌诸女官之格式、推鞠、责罚等。

他也是没办法！

文及甫、文贻庆这两个蠢儿子，不是当官的料。

文熏娘再拜：“臣妾再谢官家天恩，必当夙兴夜寐，服侍官家，不敢有误。”

当天下午，文熏娘就带着这三封写好的谢恩表，分别到了庆寿宫、保慈宫和福宁殿谢恩。

不必去做那些粗使的事情。

福建林家，一门四进士，兄弟皆高官。

且不说，如今早已经没有了润笔的陋规。

看着很卑微？

不！

事实上，这是属于外戚勋贵士大夫大臣家的女儿的特权。

宫中的消息，自然很快就传到了文彦博耳中。

赵煦一看是实封状，便拿着走到了东閤的静室。

闻讯后，老太师高兴的不得了。

通常，大臣会将之折角重封，然后两头用印，分别在其上签上自己独有的花押。

而且就算他敢送，林旦敢收吗？

这可是五百贯！

随着孟、狄二女受封，文熏娘也得到了升迁。

人家是天圣五年的进士，庆历新政跟着范文正公、韩忠献公、富文忠公一起冲锋陷阵的君子。

文及甫吓了一大跳。

未来，还不知道有什么妖艳贱货，会在官家面前出现。

可现在没有办法啊！

但文及甫还没得及说出他的意见，文彦博就已经恶狠狠的看着他：“叫汝去就去！”

“周瀚兄，您这是？”林旦有些懵逼。

文熏娘低着头，盈盈一福：“臣妾谨遵德音。”

赵煦笑了笑。

林旦虽然在政治上，未必有着敏锐的嗅觉。

本来，他都已经收手了。

所以，文熏娘需要写谢恩表，来感谢天恩浩荡。

夜色下，林旦看着出现在他面前的文及甫。

平民百姓家的女儿，哪怕被选到宫里面，也只能当宫女，做那些宫里面最繁重、辛苦的工作，几乎不可能接近帝、后。

文及甫虽然被文彦博天天嫌弃，但老实说，他待人接物很不错，文家现在都是由他对接来客，评价很好，所以他说话的水平其实很好，他对着林旦就拱手而拜：“凤阁（中书舍人的正式别称），在下是奉了家严之命，来谢凤阁今日为侄女亲撰谢表……”

“老夫似乎听说……高遵惠在广西那边，有个营生，听着挺赚钱的。”

但所有的路线，最终都指向同一个目标：接近皇帝，与皇帝亲密，进而得到皇帝的宠幸。

而根据传统，除非是有皇帝的直接授意，不然一般情况下，中书舍人都会在官员敕命文书上，极可能的美誉对方的政绩。

于是，曾巩虽不幸病逝，但这份香火情却遗泽到了他儿子身上。

当今天，官家忽然指派了他给宫里面的甘泉县君写谢表后，林希就立刻派了身边的人来恭喜了他一番。

他也是没办法了。

这不是润笔！

这是太师在代表宫里面的文司正赏他呢！

林旦立刻将那几张交子收起来。

五百贯是在传话给宫里面——请官家放心，五百万贯，老臣砸锅卖铁也一定凑齐。

林旦就算再蠢，在哥哥手把手的提醒下，也回过味来了——原来，我已经交了投名状了啊，原来，官家已经给了我赏赐了啊。

只能是舍了老脸，把能借的全借一遍。

是的！

而文彦博……可不是会做无用之事的人。

当即命人给了来报信的人一大把宝钱——都是先帝所赐的银钱，差不多有十几两的样子。

而且，他还口口声声，自称是奉‘家严之命’。

实封装是宋代的密折，有着相对严格的格式和保密措施。

这不是菩萨是什么？

放下谢恩表，赵煦看向俯首跪在殿中的文熏娘，道：“文司正请起！”

毕竟，他文彦博仕宦几十年，虽然积攒了不少家产，可他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阶级无处不在！上下尊卑，被制度礼法分的清清楚楚。

他刚想推辞文及甫就已经躬身而拜：“还请子明勿要推辞。”

“善！”赵煦颔首，他知道的，得给文彦博一点甜头。

所谓宫人，是所有无品女官的统称。

“林旦，可没有这么机灵。”

隔日，已亥（十三）。

……

就算有，旧例中书舍人润笔也就一百贯啊。

所以和他相会，不犯任何忌讳，也没有人会说什么闲话。

皇帝会第一时间发现有破坏的痕迹。

文宗道甚至连躺平都不会，脑子里都是泥巴。

当年，当今天子还在潜邸时，先帝封其为延安郡王，命中书舍人曾巩代当今撰写谢表。

老朋友们凑一凑，实在不行再找富绍庭、韩忠彦这样的小辈打打秋风。

这是润笔吗？

他堂堂太师，需要送钱给一個小辈来感谢？

老太师在心中寻思着。

为什么？

那是普通的内命妇吗？

五百万贯，文彦博感觉是凑得出来的。

文彦博什么人？

和他哥哥林希一起，担任了这个至关重要的职位。

但不要紧，他有个政治嗅觉非常敏锐的哥哥——如今官拜秘书少监的林希。

无论是除授差遣，还是升迁官职。

都堂、吏部、枢密院都忠诚的执行了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