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否认,讲人坐在台上、挂着备案,是有责任的。”
“她讲得不对,就会带偏人;她的行为,也会被人当榜样。”
“可问题是——谁能保证她永远讲得对?谁能不犯错?”
“制度不是神,讲人也不是神。”
“制度要靠一套一套规矩去约束人,但讲人,是靠一口气站在台上撑讲坛。”
“这口气——不是死撑,是明理。”
“如果制度能接受讲人讲自己讲错了,那这制度就活了。”
“可要是制度逼着讲人装对,讲人活着都像在演戏,那这制度早晚会塌。”
台下有低低的抽气声。
兰馨慢慢站起来。
“我讲书三年,备案一年,被请出去两次,被打回稿四次。”
“有人说我反制度,我承认我有时候不顺。”
“可我从没想过废掉制度。”
“我只是希望讲人能在制度里呼吸。”
“不是被一张牌子压着活,而是真正让讲书这事落地。”
“讲人是不是代表制度,不是靠讲人表态,是制度自己定的标准清不清楚。”
“只要制度讲得明白,讲人自然就会成代表。”
“制度不明白,你让她代表什么?”
这话讲完,连讲政署那边都有人在小声讨论了。
柳依依坐在后台,脸色没变,只吩咐一句:“记录稿,全程整理,不要删。”
金玉低声说:“她这是讲对了?”
“不,她讲得顺。”柳依依语气平稳,“但我还要看她徒弟能不能顺着制度上来。”
“她一个人讲再多,也不能替制度带人。”
“这场她赢了,是她嘴硬。”
“下场才是真考。”
讲政七讲第五讲结束,全场鼓掌三息,气氛拉满。
兰馨讲完,没留一句话,提着水壶就下了台。
她知道——她能不能拿下讲政这局,不是看今天讲得响不响。
是看接下来三天,她能不能把徒弟程敏扶上台,站住。
这才是真功夫。
与此同时,江州以南三百里,永阳驿站。
顾云河正和一位地头的盐官在酒肆里小酌。
这次是女帝亲口派他下来的,说是要他“观察江南风俗,安抚基层讲政人”。
其实说白了,就是让他“避风头”。
最近江州太热了,他这个未来亲王又和讲政搭上了太多关系,若是不避点嫌,讲人制度一旦爆出什么问题,难免牵连。
但顾云河是什么人?
在外人眼里,那是纨绔世子,仗着姓顾,有几分洒脱。
可熟人都知道,他看得清,比谁都清。
“讲政这事,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
顾云河喝了口酒,笑着和那盐官说,“其实就一句话——你能不能讲点老百姓听得懂的道理?”
“老百姓可不在乎你是讲政的讲人,还是村头的女先生,他们只在乎一句话——听完你讲,回家是不是好过一点。”
盐官连连点头:“顾大人说得是,咱们这边那几个讲人,成天拿着制度念规矩,讲得我们家老婆都跑去洗衣坊听坊主聊天。”
“坊主说得一嘴土话,比她听讲政还开心。”
顾云河听了哈哈一笑:“这就对了。”
酒喝了一半,一个穿粉衣的女客从旁边雅座经过,往这边多看了一眼。
顾云河没当回事,继续喝酒。
可他没注意,那女客出门后,就从角落里递出一封信,低声一句:
“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