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溥见实在劝不动,只能拿着王越的奏疏,回到内阁值房。
徐琼出去办事了,只有刘健留在文渊阁中票拟。
“事情太忙了。”
刘健见到徐溥回来,立马起身迎了过去,“时庸虽入阁,但多在打理吏部事务,而张来瞻到现在为止,连影子都见不到。如今正是朝廷事务最杂、最繁忙时,或应该奏请,早些让宾之或是于乔入阁。”
刘健很希望在内阁增加“自己人”。
奈何现在内阁已经形成两大派系,张峦和徐琼这对组合,看起来不怎么管事,却因为徐琼是吏部右侍郎兼任,所以其在朝廷人事任免上拥有了近乎吏部尚书的权限,让其快速在六部和各寺司衙门官员中发展出党羽。
徐溥微微皱眉,道:“徐时庸还没把六部差事卸掉?”
刘健道:“据他自己说,已上奏提请,但陛下一直未予批复,可能是未找到合适的人选来接替他。”
徐溥脸色异常难看。
瞥了眼左右,徐溥摇摇头,踱步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随手把王越那份奏疏丢到了桌子上。
等刘健近前拿起来看过,便知徐溥去劝说皇帝收心养性的奏议被驳回了,皇帝对待西北用兵的态度异乎寻常的坚决。
“挡不住?”
刘健轻声问道。
“唉!”
徐溥叹息,“或都是新军成军后战力陡增给闹的……之前陛下屡屡出宫去城外的校场,还曾与朝臣一同去看演炮等事,不管是火铳还是火炮的威力都成倍提升,但在我看来,并不足以扭转战局。
“大明的火器优势由来已久,却从未能完全压制草原部族,我不信这次研发的火器,就能对战局带来根本性的改变。”
刘健微微颔首,随即问道:“陛下是不是被人蛊惑了?听说造火器之事,乃由张家老二负责?”
“你说那稚子?”
徐溥摇头道,“未必吧,他不是几个月不在京城吗?如果真是他在主导,会这么长时间撒手不管?
“倒是听说张家老二南下时,带着新军在地方上惹出一些事,名义上是肃清沿海、沿江的盗寇,但是否有诬良为盗之事,尚不得而知。且光是荡平南方小股盗寇,如何跟草原上成千上万的鞑靼铁骑相提并论?”
刘健道:“这些都应该跟陛下明说,让他警醒才对。”
徐溥无奈摇头:“陛下中毒已深,哪里听得进去?”
“唉!”
此时的刘健只能唉声叹气,连连摇头。
好似在说,你徐溥这个首辅,最被皇帝尊重和信任的前帝师都没办法劝阻,我们还能如何?
“不过……”
徐溥话锋一转,又道,“陛下倒是说了,要是王世昌出兵塞外折戟沉沙,或可以将此事搁置,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不会再提及。”
刘健不以为然道:“到时只怕朝廷要出大乱子……想不中止都不行……哦对了,王世昌打算以多少人马出征?”
“尚不明确。”
徐溥道,“但以其军事造诣,配合新式火器,或能出奇谋,奏一时之功,但若是想一次决定性的战事就令鞑靼人屈服,不啻于异想天开。”
刘健问道:“那……我们派人去劝阻王世昌,是否可行?”
徐溥摇头道:“王世昌对于朝廷褫夺其爵位,一直耿耿于怀,他铆足了劲儿想一举竟全功,让朝廷重新封他威宁伯……眼下这光景,要拉他回来,恐怕九头牛都做不到。
“或许,真要让他跟陛下……吃一次大亏,知道此事完全行不通,到那时君臣上下才能达成共识,在边疆事务上以维持现状为主。”
“看来……”
刘健幽幽叹息,“也只能如此了。”
……
……
张延龄准备前往大同出差。
刚从南方转了一圈回来就又要走,他似乎已经适应了这种繁忙的生活节奏,只是家里人对他恋恋不舍。
当然这种不舍是相对的。
比如说他临出发前这几天,天天回家,被张家老大看到,却觉得弟弟好像是做了亏心事要出去躲避一般,总是在弟弟面前阴阳怪气。
“老二,不是为兄说你,你成天没个正形,也难怪爹总骂你。”
张鹤龄此时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据说这样对他的腿脚康复有好处,其实他现在行走什么的都已经很顺畅了,只是他喜欢装可怜,没事就把自己扮成个瘸子,以此来获取别人的关心。
“等以后爹不在了,长兄为父,家里一切你还是得听我的。”
说到这里,张鹤龄心情似乎很不错。
难得在弟弟面前装大头蒜,以年龄的优势稳压弟弟一头。
张延龄把几件东西拿了出来,在阳光底下比划。
“你在作甚?”
张鹤龄越看越迷糊,好奇地问道。
“哦,我看看这些东西能不能堵上你的嘴。”
张延龄白了便宜老哥一眼,道,“如果堵不上,最好让老天爷把你给收了!呶,你看到那个光点了么?温度很高,足以把你烤化了!”
“啥!?”
张鹤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脸震惊地问道:“你……你小子竟想弑兄?”
张延龄闻言翻了个白眼,头撇向一边,懒得搭理这个二百五。
张鹤龄放缓了语气,央求道:“二弟,你南下一趟,南京、苏州、杭州、宁波和徽州等繁华之地都走遍了,都没跟为兄讲讲沿途见闻……为兄长这么大,还没机会远行,你说来听听,满足一下为兄的好奇心如何?”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光听我说没用。咱还是实际点儿……你赶紧把伤养好,现在你是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手头的权力不小,想出门公干还不简单?只要你愿意,大明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尽可去的……”
张延龄道,“当务之急,你还是早日返回锦衣卫履职……你这个镇抚使不在,锦衣卫都快要乱套了。”
张鹤龄指着自己,不敢置信地问道:“我……真的有这么重要吗?我自个儿怎么不知道?那……我明天就去北镇抚司衙门看看。”
张延龄催促道:“别耽搁,赶紧的……不然过几天你还不走马上任,恐怕这个职位就要交出来了……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的回答是,努力去做,要是力不能支,就别占着茅坑不拉屎,跟爹一样……”
“那你咋不让爹把茅坑让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