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朱应声退下，殿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与压抑的气息。</p>
浣碧维持着屈膝行礼的动作，额头微微冒汗，却咬紧牙关不出一声。</p>
甄嬛侧目看了一眼神色冷肃的沈眉庄，眉心微微一蹙，忽然冷冷喝道：“浣碧，跪下！”</p>
这一声厉喝突如其来，让浣碧猝不及防，她抬起头，目光中满是惊诧与不解。</p>
她下意识看向甄嬛，眼中瞬间闪过一丝不满，但碍于沈眉庄在场，终究是压下情绪，老实的跪了下去。</p>
只是她唇角微抿，面上浮现出委屈与愤懑交织的神情，却倔强地一言不发。</p>
甄嬛眸光一沉，声音里多了几分薄怒，问道：“柔贵人与沈贵人皆为主子，她们何曾得罪过你？又或是何时苛责于你了？你为何屡次对她们甩脸色，甚至翻白眼？你身为奴婢，如此行事，可是要以下犯上？此事你可还有什么旁的要说？”</p>
话虽严厉，可甄嬛的目光中却隐约含着对浣碧的怒其不争，也夹杂着几分无奈。</p>
毕竟，浣碧是她的同父异母妹妹，这也使得甄嬛对浣碧感情不同于旁人，也让她对浣碧多有纵容。</p>
然而，规矩就是规矩，哪怕她不忍，可浣碧明面上的身份只是奴婢，便不能僭越主仆之别。</p>
这一番质问，既是责备，也是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p>
浣碧听甄嬛说起她对沈眉庄两人甩脸子、翻白眼的事，心知自己闯了祸，心下一慌，面上便不由自主地显露出来。</p>
然而，在甄嬛提及她是奴婢而她们是主子时，那种根植于心底的不甘与羞恼瞬间占据了上风，她的脸色随之变得又委屈又愤懑。</p>
她垂下眼睑，辩解道：“小主，奴婢未曾做过此事，还请小主莫听了旁人的挑拨，觉得是奴婢做错了事。”</p>
尽管浣碧垂眸遮掩了眼里的情绪，但她方才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神情却被甄嬛与沈眉庄看得清清楚楚。</p>
答话中又透着一股不忿，直听得甄嬛眉心一阵跳动。她有心想替浣碧分辩两句，却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p>
沈眉庄一向看重甄嬛，加之早前也与陵容说起过浣碧的这般放肆言行可能对甄嬛造成的危害，又见甄嬛对浣碧依旧心软，心头的烦躁顿时涌起。</p>
她一掌拍在桌上，厉声喝道：“你的意思是，我故意污蔑你？”</p>
不等甄嬛开口，浣碧便阴阳怪气地回了一句：“奴婢不敢，奴婢只是觉得沈小主或许是看岔了，又或许是听了谁的挑唆，才先入为主也未可知。”</p>
“你……”饶是沈眉庄性子温和，此时也被浣碧一句话气得面色通红。</p>
甄嬛见此情形，心中更是焦急。浣碧虽然尚不知自己已经知晓了两人的关系，但她仗着甄府女儿的身份，平日里确实没少给底下人甩脸子。</p>
但即便如此，浣碧向来还算懂得分寸，并不会做出太过出格之事。</p>
思及此处，甄嬛心中不由生出一丝疑虑，觉着浣碧是不是听到沈眉庄或安陵容身边的丫鬟嚼她的舌根，这才对她们二人生了如此大的怨气。</p>
只是，无论事情究竟如何，浣碧顶撞沈眉庄已是事实。</p>
甄嬛不得不拿出态度，厉声喝道：“浣碧，放肆！这是你同眉姐姐说话的规矩吗？”</p>
见甄嬛发怒，浣碧立刻收敛了些许，低声道：“奴婢一时口快，并非有意不敬沈贵人，还请贵人恕罪。”</p>
这话听着就有些言不由衷，但甄嬛并未多言，只拉住沈眉庄的手，柔声道：“眉姐姐，你别气，此事我一定会查问个明白。”</p>
话音刚落，不等沈眉庄回答，甄嬛便已将目光转至浣碧，沉声道：“你说你并未做过此事，那么，你且说说，眉姐姐和陵容好端端的为何要冤枉你？”</p>
浣碧低垂着头，面容隐没在阴影中，教人无从窥探她的神色，只听到她道：“这……奴婢委实不知。或许是两位贵人见小主圣眷正浓，心中有所不忿，故而才……”</p>
她的话尚未说完，沈眉庄已是怒气上涌，猛地站起，厉声喝道：“休得胡言乱语！你对我和陵容甩脸色一事，岂止我们两人目睹，便是采月、采星，乃至灵之商枝也都看得真真的。你不认错便罢了，竟还反咬一口，诬赖我们嫉妒嬛儿得宠才诬陷于你，真是岂有此理！倘若我与陵容真的因为嫉妒嬛儿而心生歹念，直接暗害她便是了，又何至于去冤枉你一个奴婢？你算什么牌面上的人，也值得我们费尽心思设计陷害？”</p>
听得沈眉庄如此贬低自己，浣碧心中的恼怒勃然而起，一时也有些口不择言起来：“奴婢出身卑贱，自是比不上沈贵人尊贵。可奴婢也是娘生爹养的人，沈贵人何必如此羞辱奴婢？况且常言道‘打狗也要看主人’，莫非贵人是借着羞辱奴婢，来羞辱我们小主吗？”</p>
这话让沈眉庄一时愣住，半晌才回过神来，却是气得手都有些发抖。</p>
她勉强压下怒火，看向甄嬛，语气中透出几分冷峻：“嬛儿，我是什么人，脾性如何，想必你心中再清楚不过。我不会无故污蔑浣碧她一个奴婢，更不会借着羞辱她来伤害你，这与我而言，又有什么好处？浣碧嘴上功夫了得，处处强词夺理，我是说不过她。但她到底是你的人，该如何处置，还得由你来拿主意才是。”</p>
甄嬛神色变幻不定，眉心紧锁，一时陷入两难之境。</p>
她自然相信沈眉庄与安陵容不会故意冤枉浣碧，只是浣碧到底是她血脉相连的妹妹，她也不愿重罚，怕伤了姐妹情谊，会令浣碧离心。</p>
可若是轻轻揭过此事，又怕沈眉庄和安陵容也会对她失望，从而生出隔阂。</p>
一时间，种种顾虑交织，竟让她难以决断。</p>
思索片刻，血脉亲情终究压过了理智，甄嬛语气温婉却带着几分恳求：“眉姐姐，我自然相信你与陵容不会做这样的事，断不会生出猜疑，但浣碧她到底是自幼与我一同长大，还望姐姐念在……”</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