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旧信忽至扰清梦(2 / 2)

就在他意识昏沉,即将被睡意吞没的边缘——</p>

笃、笃、笃。</p>

三声极轻微、极有规律的叩击声,在寂静的夜里突兀地响起,清晰得如同敲在吴邪的心弦上!</p>

不是院门,是他房间的窗棂!</p>

吴邪瞬间惊醒,睡意全无!他猛地从床上坐起,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谁?!</p>

胖子?不可能,胖子敲门从来都是连拍带喊。</p>

小哥?更不可能!小哥进他的房间,从来不需要敲门!</p>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窜上头顶。他屏住呼吸,赤脚下地,悄无声息地摸到窗边。</p>

窗纸糊得严实,只能看到外面一片模糊的月光树影。他迟疑着,指尖微微颤抖,轻轻拨开了窗栓,将窗户推开一道细小的缝隙。</p>

窗外空无一人。只有庭院里如水的月光,静静流淌在青石板上,映照着满地的落花。夜风微凉,带着梨花的残香。</p>

就在吴邪疑心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准备关窗时——</p>

“咻!”</p>

一道细小的黑影,如同暗夜中的蝙蝠,带着轻微的破空声,精准无比地从那道窗缝中疾射而入!</p>

吴邪瞳孔骤缩,下意识地侧身一避!</p>

那黑影“啪”地一声轻响,打在他身后的土墙上,然后无力地掉落在地。</p>

不是暗器。</p>

借着窗外透进的月光,吴邪看清了地上的东西——是一个小小的、用油纸仔细卷成的细筒,外面缠着几圈防水的细麻绳。</p>

信?</p>

吴邪的心跳得更快了。他迅速关上窗户,插好栓,背靠着冰冷的土墙,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捡起那个油纸卷。</p>

入手微凉,带着夜露的湿气。他走到桌边,摸索着重新点亮了油灯。昏黄的光晕瞬间填满了小小的房间。</p>

他坐到桌旁,手指有些僵硬地解开麻绳,剥开那层被夜露微微浸湿的油纸。里面露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素白信笺。纸质极好,入手柔韧。</p>

展开信笺。</p>

上面只有寥寥数行字。字迹是极其熟悉的、属于解雨臣的,清隽飘逸,力透纸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匆忙:</p>

「邪:</p>

见字如晤。</p>

新月有讯,故人将临。非喜非忧,唯风动萍末。江湖水浊,雨村地偏,然树欲静,风不止。慎之,察之,勿惊草木。</p>

花」</p>

信很短。内容却像投入深潭的巨石,在吴邪心中掀起滔天巨浪!</p>

新月饭店?故人?哪个故人?汪家余孽?还是…其他被惊动的势力?“非喜非忧”是什么意思?“风动萍末”…是警告有暗流即将波及雨村?“勿惊草木”…是让他按兵不动,静观其变?</p>

无数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钻入吴邪的脑海!</p>

那些被他刻意遗忘在雨村安逸生活背后的刀光剑影、阴谋算计,如同褪色的噩梦,被这短短几行字猛地唤醒!</p>

沙海里染血的黄沙,十年间刻骨的等待,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冰冷窥伺的眼睛…所有被他强行压下的警觉和寒意,在这一刻轰然回潮!</p>

他握着信纸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指节泛白,手背上的青筋悄然浮现。油灯的火苗在他骤然收缩的瞳孔里疯狂跳动。</p>

他猛地站起身,在狭小的房间里焦躁地踱了两步。解雨臣不会无的放矢,这封信意味着平静的日子到头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重新坐回桌边,将信纸凑近油灯,试图从字里行间找出更多线索。</p>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凝固在信纸的右下角。</p>

那里,在“花”字的落款旁边,似乎用极细的笔尖、极淡的墨色,点了一个小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墨点。</p>

墨点旁边,极其潦草地画着一个…如同眼睛般的符号?不,不对…那符号更像是一个被简化到极致的…某种徽记的轮廓?</p>

吴邪的呼吸骤然一窒!这个符号…他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极其遥远,极其模糊…是在格尔木疗养院那些尘封的档案里?还是在某次凶险的夹喇嘛行动中,某个对手身上一闪而过的刺青?</p>

记忆如同蒙尘的碎片,疯狂搅动,却无法立刻拼凑出清晰的答案。一股强烈的、被窥视和被算计的寒意,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上他的心脏,越收越紧!</p>

他死死盯着那个微小的、诡异的符号,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p>

窗外,夜风吹过梨树枝头,发出沙沙的轻响。</p>

吴邪房间的窗纸上,映着他焦躁踱步和伏案细看的剪影。</p>

他没有察觉,就在他窗外的阴影里,那株落尽了繁花、只余虬枝的老梨树下,一道沉默如山的玄色身影,不知已伫立了多久。</p>

张起灵背靠着粗糙冰冷的树干,微微仰着头,目光穿透稀疏的枝叶,落在天幕那轮清冷的孤月上。</p>

月光勾勒出他冷硬的下颌线,在他沉静无波的眼眸里投下两点寒星。</p>

他听到了那三声叩窗的轻响。</p>

他看到了那道射入窗缝的黑影。</p>

他更清晰地感知到了,此刻窗内那人骤然紊乱、如同受惊困兽般的气息,以及那压抑不住的、在死寂深夜里格外清晰的、带着焦灼和惊悸的、极其轻微的踱步声和纸张被反复翻动的窸窣声。</p>

夜风更凉了,卷起地上的残花,打着旋儿飘落在他肩头,又无声滑落。</p>

张起灵缓缓垂下眼帘,目光落在那扇映着焦躁人影的窗户上。那眼神沉静依旧,深处却翻涌着比夜色更浓重的、难以捉摸的暗流。</p>

他抱着双臂,指节在玄色的袖口下微微收紧,身体如同生了根的古树,在冰冷的月光和飘零的残花中,纹丝未动。</p>

窗内的踱步声和翻纸声,如同细密的鼓点,持续不断地敲击着寂静的夜,也敲击着树下那道沉默守护的界限。</p>

月影,悄然移过了中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