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旧信忽至扰清梦(1 / 2)

> 梨雪沾泥碾作尘,</p>

> 棋枰乱局惊飞魂。</p>

> 素笺暗藏三更雨,</p>

> 旧事如针悄刺心。</p>

> 檐下影动疑花落,</p>

> 却是寒锋守夜深——</p>

> 月移中天犹未去,</p>

> 静听窗内辗转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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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里的空气,在吴邪那句含混不清的“太闲了”脱口而出的瞬间,凝成了冰。</p>

胖子拍在自己大腿上的那声脆响,如同惊堂木砸落,震得石桌上的棋子嗡嗡哀鸣。</p>

他胖脸上的表情凝固成一个极其夸张的、混合着“天要亡我”的绝望和“朽木不可雕也”的痛心疾首的符号,小眼睛死死盯着藤椅方向,嘴巴张得能塞进一枚鸡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p>

张起灵指间那柄乌沉的长刀,刀尖在细软的棉布上失控地滑过,带出的那一声短促刺耳的“铮——!”,如同冰弦猝然崩断的绝响。</p>

一股无形的、足以冻结血液的寒意,以他为中心猛地炸开!</p>

他猛地抬眼,目光不再是深潭,而是两柄淬了万年玄冰、骤然出鞘的利刃,裹挟着雷霆般的冰冷愕然和一丝罕见的、几乎无法捕捉的狼狈,穿透飘落的梨花,狠狠钉在藤椅里那覆面的书卷上!</p>

那目光太过实质,带着千钧的重量和彻骨的寒意。</p>

藤椅中,吴邪搭在扶手上的手指猛地蜷缩了一下!</p>

覆面的书页边缘,那几片停驻的梨花被这细微的震颤惊动,无声地飘离,打着旋儿落向地面。</p>

书页下传来一声模糊的、带着被惊扰睡梦的恼意和一丝莫名心虚的咕哝:</p>

<span>吴邪</span>“…吵什么…”</p>

胖子终于找回了自己差点被噎死的呼吸,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胖脸上的肌肉疯狂抽搐,指着吴邪的手指抖得像风中的枯叶,声音都变了调:</p>

<i>胖子</i>“吵?!我…我…你…小哥他…你…”</p>

他语无伦次,最终所有控诉都化作一声悲愤欲绝的长叹,重重跌坐回石凳上,把脸埋进胖手里。</p>

<i>胖子</i>“造孽啊!胖爷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摊上你们俩木头疙瘩!”</p>

小翠被这突如其来的剑拔弩张吓得小脸发白,捏着棋子的手僵在半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大气不敢出。</p>

那冰冷刺骨的“杀气”来得快,去得也快。</p>

张起灵的目光在藤椅方向钉了足足三秒。那三秒里,空气仿佛被抽成了真空,连飘落的梨花都凝滞在半空。随即,那利刃般的目光如同潮水般敛去,重新沉入深不见底的寒潭。</p>

他缓缓垂下眼帘,视线落回指间的长刀上。刀身乌沉,映着他自己模糊而冰冷的倒影。他握刀的手指,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微微颤抖了一瞬,随即被他强行控制住,稳如磐石。</p>

他不再擦拭。只是沉默地、极其缓慢地,将长刀一寸寸送入刀鞘乌沉的刀身与鲨鱼皮鞘摩擦,发出低沉而压抑的“沙沙”声,如同困兽在囚笼中的低吼。刀镡与鞘口最终严丝合缝地扣合,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脆响,仿佛斩断了某种无形的联系。</p>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动作依旧沉静流畅,但那份流畅之下,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滞涩感。</p>

他没有再看任何人,包括藤椅里的吴邪,也没有再看石桌旁脸色变幻的胖子,径直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p>

玄色的衣角拂过门槛,身影消失在门内的阴影里,只留下一院死寂和满地凌乱的梨花。</p>

“砰。”</p>

房门被轻轻带上,声音不大,却像一块巨石砸在胖子心头,也砸在吴邪被书页覆盖的耳膜上。</p>

胖子猛地抬起头,看看那扇紧闭的房门,又看看藤椅里似乎毫无所觉、只是翻了个身把脸埋得更深的吴邪,胖脸上的悲愤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充满无力感的哀嚎:</p>

<i>胖子</i>“老天爷啊!这日子没法过了!”</p>

他抓起石桌上散乱的棋子,胡乱塞进棋盒,对着小翠挥挥手。</p>

<i>胖子</i>“散了散了!丫头!改天再下!胖爷我需要静静!需要一大坛子酒!”</p>

小翠如蒙大赦,赶紧跳下石凳,小兔子般溜走了。</p>

小院重归寂静。只剩下梨花依旧无声飘落,覆盖了地上的棋子,也覆盖了刚才那场无声的风暴。</p>

吴邪在藤椅里又“睡”了许久。直到日影彻底西斜,廊下的阴影拉长,暖意消退,他才慢吞吞地掀开覆面的书卷。</p>

脸上并无多少睡意,眼神带着一丝被搅扰后的迷蒙和…不易察觉的茫然。</p>

他坐起身,那条洗得发白的旧绒毯从腰间滑落,堆在藤椅里。他下意识地伸手拢了拢毯子,指尖拂过那柔软温暖的绒面,动作顿了一下。</p>

他抬眼,目光扫过胖子那间紧闭的房门(里面隐约传来胖子郁闷的哼唧声),最终落在那扇属于张起灵的、同样紧闭的房门上。那房门静默无声,仿佛里面的人已与世隔绝。</p>

吴邪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抿紧了唇线,弯腰捡起滑落的书,起身走进了自己的屋子。</p>

这一夜,小院的气氛格外凝滞。晚饭时,胖子唉声叹气,食不知味,对着几碟小菜长吁短叹,眼神时不时幽怨地瞟向吴邪,又忌惮地瞥一眼沉默吃饭、周身气压低得能冻死蚊子的张起灵。</p>

吴邪则埋头扒饭,吃得飞快,仿佛碗里是什么绝世美味,不敢抬头与任何人的目光接触。</p>

张起灵更是沉默得像一尊冰雕,筷子起落无声,只专注于眼前的食物,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p>

一顿饭吃得如同嚼蜡,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尴尬和无声的暗流。</p>

夜色渐深。吴邪早早回了自己房间,吹熄了油灯。黑暗中,他躺在硬板床上,睁着眼睛望着房梁模糊的轮廓。</p>

窗外,月光如水,透过窗棂洒下清冷的光斑。胖子那句悲愤的“木头疙瘩”和张起灵最后那冰冷刺骨、带着愕然与狼狈的目光,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里反复轮转。</p>

他烦躁地翻了个身,将薄被拉过头顶,试图将这些纷乱的思绪隔绝在外。他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不了。小哥就是那样,责任心重,看自己病恹恹的才格外照顾些。</p>

自己那句话…大概…是有点没心没肺?算了,明天…明天再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