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另一侧,许之恒的脸色早已惨白如纸,仿佛瞬间被抽去了所有血色。</p>
他浑身都在微微发颤,身子晃了几晃,若非身旁的侍从悄悄扶了他一把,只怕早已站立不住。</p>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疯狂寻找秦嬷嬷的下落——当初他明明从眼线那里打听到了些蛛丝马迹,可派出去的人几番搜寻,却都落了空。</p>
后来因福旺之事起了波折,他便笃定秦嬷嬷是被禾如非寻到了,以为对方是要留着这个把柄来要挟自己,日夜提心吊胆。</p>
却万万没料到,这关键人物竟一直藏在肖珏手中!</p>
秦嬷嬷此刻早已魂飞魄散,一见龙椅上的皇上,便“噗通”一声重重磕下头去,额头撞在坚硬的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p>
她一边磕头,一边带着哭腔哀求,眼泪混着额角渗出的血珠滚落下来……</p>
“陛下!陛下饶命啊……民妇真的什么都不知道!”</p>
“民妇只是许家后院里伺候贺姨娘的一个奶妈……那一日,是贺姨娘拉着民妇去的,她说……她说要杀了大奶奶,是大爷的意思……”</p>
“民妇胆小,只敢远远地躲在假山后面看着……”</p>
她哭得喘不过气,断断续续地接着说……</p>
“他们……他们把大奶奶按在荷花池里,死死地摁着,任凭大奶奶怎么挣扎都不肯松手……”</p>
“就那样……活活闷死了……民妇听得真真的,贺姨娘一边骂,一边叫大奶奶‘禾将军’……”</p>
“还有,大奶奶那双眼睛,也是他们先前用药……用药弄瞎的啊!陛下明鉴,民妇只是个看客,没有动手!民妇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p>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广场上空炸响,瞬间激起千层浪。</p>
“天啊!这妇人说的是什么?先前那位被溺死的许大奶奶,竟然才是真正的飞鸿将军?他们这是杀人灭口啊!”</p>
“这么说,许大爷从头到尾都知道这件事?可先前谁不说许大爷对亡妻一往情深,为了她连续弦都不肯?”</p>
“这哪里是什么一往情深,分明是包藏祸心,想想都令人毛骨悚然!”</p>
议论声中,林双鹤怔在原地,嘴唇嗫嚅着,许久才难以置信地喃喃道……</p>
<span>林双鹤</span>禾兄……飞鸿将军,竟是许家的大奶奶?</p>
一旁的燕贺亦是满脸震惊,他用力眨了眨眼,仿佛怀疑自己置身梦中——这反转太过惊人,让他一时竟有些回不过神来。</p>
魏玄章正凝神看着前方的布告,忽被身侧同僚猛地推了一把,那同僚语气里满是惊奇,压低了声音道……</p>
“魏先生,你瞧见没?原来当年你们贤昌馆里那个禾将军,竟是个女儿身!”</p>
“这可真是奇了,你当年日日与她同在学馆,就半点儿没察觉出来?”</p>
魏玄章半晌没有作声,只一双眼睛定定地想着脑海中“禾如非”三个字,眼底翻涌着难以置信的波澜。</p>
当年那个叫禾如非的少年,他其实打心底里不喜欢。</p>
记得那人初来学馆时,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身形清瘦,眉宇间带着股不服输的倔强,瞧着就与馆里那些世家子弟格格不入。</p>
若不是师保在他面前反复说情,说这孩子虽出身寻常,却有股韧劲儿,他一开始是断断不会容禾如非踏进贤昌馆大门的。</p>
毕竟,贤昌馆是什么地方?</p>
那是为大魏储养未来栋梁的所在,馆中学生要么是文采斐然的俊彦,要么是将门之后的翘楚。</p>
可禾如非呢?</p>
论学业,每日卯时便到馆中苦读,抄书抄得指尖起了厚茧,可策论依旧写得平平,经义更是领悟得慢半拍,实在没什么天分。</p>
若论武科,骑射还算过得去,剑法却练得磕磕绊绊,在馆中同辈里也算不得出色。</p>
那时他总暗忖,这样资质平平的孩子,去个普通学馆混混日子也就罢了,何必来贤昌馆里占个名额?</p>
只是后来,西羌来犯,边地告急,正是那个他瞧不上眼的禾如非,竟自请领兵,带着一支临时拼凑的抚越军奔赴沙场。</p>
捷报传来时,说抚越军以少胜多,硬生生把西羌人挡在了雁门关外,他还记得自己当时握着那份军报,愣了许久。</p>
那样一个在学馆里毫不起眼的少年,竟有如此胆识与魄力。</p>
那时他心里是认可的,暗道一句:能临危受命,保家卫国,纵是寻常出身,也是条好儿郎!</p>
可谁能想到……那样一个在沙场上浴血奋战的“好儿郎”,竟是女儿身?</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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