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着梧桐叶扑进凉亭时，柳清照指尖正捏着那张带金国私印的信纸，被吹得簌簌作响。</p>

枯叶在青石板上打旋，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某种隐秘的低语。</p>

她指尖微颤，信纸边缘已被汗浸得发软，触感黏腻而沉重。</p>

她听见远处传来杨过玄铁剑入鞘的轻响——方才追出去的两人回来了。</p>

那声音如冰泉滴落石上，清冷入耳，又迅速被夜风卷走。</p>

乔峰先跃下亭檐，腰间虎符撞在青石栏杆上，发出清脆的“当啷”声，震得石屑微跳。</p>

他靴底踏地，传来沉稳的震动，仿佛大地也随他归来而微微一颤。</p>

“那灰衣人脚程极快，一眨眼就钻进了胡同。”他转头看向柳清照时，目光落在她攥得发白的手背上，指节泛青，指甲几乎嵌进掌心，“林公子，可是发现了什么？”</p>

杨过跟着跨进亭门，剑穗上还沾着半片枯叶，随着他步伐轻轻摆动，像一片不肯落地的秋魂。</p>

他扫了眼柳清照手中的信纸，眉峰微挑，鼻翼微动，似嗅到了一丝异样的墨香：“金人的印？”</p>

“康敏被押走前喊‘你们都被耍了’，梁长老总往马厩跑，市集那个戴斗笠的灰衣人……”柳清照喉咙发紧，信纸在掌心折出褶皱，每一道折痕都像刻进她心头的疑问。</p>

她指尖能清晰触到纸面的粗粝，金印的凹凸仿佛在灼烧她的皮肤。</p>

“这些线头，原本我总觉得差了根线串起来。”她抬眼看向亭中主位——本该主持今夜丐帮议事的谭公，不知何时已从主座上站起，正垂眸拨弄茶盏。</p>

茶汤微漾，映出他模糊的倒影，像一潭死水里藏着的蛇影。</p>

“谭老前辈。”柳清照突然提高声音，声如裂帛，惊得檐角一只夜雀扑翅飞走。</p>

正在倒茶的谭公手一顿，茶水流断，滴落在杯沿，发出细微的“嗒”声。</p>

他抬眼时仍是那副慈和模样：“林公子唤我？”</p>

“您主持武林大会二十三年，向来只做个见证的。”柳清照向前半步，靴底碾过片落叶，枯叶碎裂的脆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仿佛某种预兆的崩裂。</p>

“可这次丐帮选帮主，您不仅主动查康敏的密信，还亲自盯着梁长老交罪状——”她顿了顿，从袖中摸出半块碎瓷片，指尖抚过那道茶渍边缘，温润的釉面下，云雾茶的苦香竟还残存一丝，“今早我在马厩后墙洞捡到的，沾着您常喝的云雾茶渍。”</p>

亭中气氛陡然一滞，连风都仿佛凝住。</p>

阿朱原本站在谭公身侧端茶，此刻悄悄往旁边挪了半步，足尖轻点，如猫般无声。</p>

她指尖已扣住腰间的短刀，刀鞘微凉，掌心却渗出细汗。</p>

“林公子是说……”乔峰声音沉了下去，像山雨欲来前的闷雷，“有人借我的手搅乱丐帮？”</p>

“不是有人，是您。”柳清照转向谭公，目光如刀，“康敏的密信是您伪造的，梁长老的马厩洞是您挖的，连市集那个灰衣人——”她想起那日茶摊前黏腻的目光，仿佛有只冰冷的手从颈后滑过，后槽牙咬得发酸，“戴斗笠的根本不是金使，是您易容的。您让康敏咬出我是女子，让梁长老传假消息，就是要让乔帮主被怀疑勾结金人，众叛亲离！”</p>

谭公的茶盏“咔”地裂开条缝，热茶顺着裂缝渗出，滴在指尖，他却浑然不觉。</p>

他抬头时，眼角的皱纹里再不见半分慈祥，只余下深不见底的寒潭：“小娃娃倒会编排故事。”</p>

“您要的从来不是丐帮内乱。”柳清照从怀里摸出那封未写完的信，纸面微潮，带着她体温的余热，“您要的是中原武林乱成一锅粥，好让金国铁骑踏过黄河。”她指着信尾的金印，那金属的冷光在月色下泛着幽蓝，“这印是您偷的，还是金使亲自给的？您让康敏闹这一出，让乔帮主失了人心，等金人大军压境时，谁还能挡？”</p>

杨过突然上前半步，玄铁剑嗡鸣出鞘三寸，剑身震颤，发出低沉的龙吟，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其中奔腾。</p>

他掌心传来熟悉的沉重与冰冷，那是死亡的气息。</p>

“原来这些日子的麻烦，都是你在背后捅刀？”</p>

谭公盯着柳清照，忽然笑了。</p>

那笑声像老树根裂开的声音，哑得发涩，带着腐朽的回响，惊得檐下蛛网簌簌抖动。</p>

“你倒是比我想象的聪明。”他抬手扯下腰间玉佩，翡翠坠子砸在地上碎成两半，清脆的裂响如心碎。</p>

“可你知道得太多了。”</p>

话音未落，阿朱已从他身后扑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