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你为师。”乔峰突然单膝点地，青布裤角沾了露水，湿冷地贴在膝盖上。</p>

他抬头，额前汗珠顺着眉骨滑落，滴在石板上，绽开一朵暗斑。</p>

“乔帮主！”柳清照手忙脚乱去拉他，却被他纹丝不动的力道震得踉跄，“我不是武林高手，我连剑都不会使！我就是……就是读过几本书，多管了几次闲事！”</p>

“可你救了我的命。”乔峰仰头看她，眼底的固执像块烧红的铁，“当年玄苦大师救我，我拜他为师；汪帮主教我丐帮心法，我拜他为师。你救我于迷障，为何不能？”</p>

“你这人怎么这么轴！”柳清照急得跺脚，发顶的儒生长巾都歪了，一缕发丝垂落眼前，痒痒地拂着鼻尖。</p>

“杨兄弟。”乔峰起身，倒是先朝杨过抱了抱拳，“你也来了？”</p>

“我若不来，怕是要错过林公子收徒的大场面。”杨过挑眉，目光在柳清照歪掉的发巾上顿了顿，又迅速移开，唇角微扬，却未达眼底。</p>

他倚着亭柱，玄铁重剑斜斜垂在身侧，月光顺着剑锋淌下来，在青石板上割出一道银痕，冷得像一道未愈的旧伤。</p>

柳清照耳尖发烫，瞪了杨过一眼：“你还好意思说？上次在终南山，是谁死皮赖脸要我教他认药草？说什么‘古墓的寒玉床虽好，总不如人间烟火气’——”</p>

“那是怕你抄话本饿昏了，才找由头给你送桂花糕。”杨过打断她，剑穗在夜风里晃了晃，铜铃轻响，像一声笑。</p>

“怎么，乔帮主也要加入？正好，我教他用玄铁剑，你教他看人心，咱们……”</p>

“谁要和你搭伙！”柳清照抓起案上的茶盏作势要砸，指尖触到冰凉的瓷壁，却在触及他眼底笑意时泄了气。</p>

茶盏里的冷茶荡出涟漪，映着三人交叠的影子，倒比月光还暖些。</p>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低笑。</p>

那笑声像浸了水的胡琴，哑得发黏，却又带着说不出的阴鸷，仿佛从地底渗出，缠着湿泥与腐叶。</p>

风声骤然凝滞，连风铃都静了。</p>

柳清照的后颈瞬间起了层鸡皮疙瘩——这声音，她前日在市集听过！</p>

当时有个戴斗笠的灰衣人，站在她抄话本的茶摊前，盯着她写的《天龙八部》手稿看了半柱香，那目光黏腻如蛛网，此刻又缠上心头。</p>

杨过的玄铁剑“嗡”地出鞘半寸，寒光一闪，剑鸣如龙吟初醒。</p>

他挡在柳清照身前，衣袂翻飞，带起一阵冷风，卷着亭角的风铃叮铃作响，像警钟初鸣。</p>

乔峰已经抄起腰间虎符，足尖点地跃上亭檐。</p>

木瓦轻响，他的影子在青瓦上拉得老长，像柄随时要劈下来的刀，压得整座山都低了一寸。</p>

柳清照攥紧袖口的云纹，指尖发麻，心跳得快要冲出喉咙。</p>

她想起康敏被押走前的尖叫，想起市集里那道黏腻的目光，想起今日午间在厨房听见的碎嘴——梁长老最近总往马厩跑，说是帮厨娘喂马，可马厩后墙有个洞，刚好能塞进一封信……</p>

“杨兄弟，去左边！”乔峰的低喝打断她的思绪。</p>

杨过应了一声，玄铁剑带起一阵风，卷着梧桐叶扑进亭来，叶缘划过脸颊，留下细微的刺痛。</p>

他身影一闪，已没入夜色。</p>

柳清照望着两人追去的背影，摸出袖中那封今早从马厩墙洞里捡到的信。</p>

信纸上的墨迹还未干透，只写了半句话：“林昭的真实身份……”</p>

夜风卷着梧桐叶扑进亭来，将信纸掀起一角。</p>

月光下，柳清照看清了信尾的落款——金国使者的私印，在夜色里泛着冷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