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棚里的油灯被夜风吹得忽明忽暗，柳清照蹲在草席边，指尖沾了点蜂蜜，悬在杨过的伤口上方。</p>

蜂蜜的甜香混着血锈味钻进鼻腔，她喉结动了动——这可是小龙女视若性命的玉蜂蜜，要是被发现她偷了一罐，怕是要被玉蜂追着蛰到汴京。</p>

"发什么呆？"杨过烧得声音发哑，却还强撑着挑眉，"难不成心疼这蜜？"</p>

柳清照回神，指尖轻轻按在他红肿的伤口上。</p>

杨过倒抽一口凉气，额角的汗顺着鬓角滚进草席。</p>

她故意加重手劲："心疼？</p>

我心疼的是半夜爬古墓被蛇咬，心疼的是被小龙女拿玉蜂针指着脖子——"话没说完，突然被他截了去："你还知道怕？"</p>

"我当然怕！"柳清照索性把蜜罐往他胸口一放，"但你要是死了，我上哪儿找这么会修书的书童？</p>

上回帮我抄《牡丹亭》，墨都比别人研得香。"</p>

杨过望着她发红的眼尾，突然笑出声。</p>

火光里他眼窝凹陷，却仍带着股玩世不恭的劲儿："小骗子，你当我听不出？"他伸手碰了碰她沾着蜜的指尖，"你要是真只图我抄书，方才在古墓门口，眼睛不会红得跟被蜜蜂蛰了似的。"</p>

柳清照手一抖，蜜水滴在他手背上。</p>

她别过脸去翻药箱，耳尖却烧得厉害："少胡说......疼不疼？</p>

不疼我换辣椒水了啊。"</p>

"疼。"杨过应得痛快，"但比你被玉蜂针指着时，轻多了。"</p>

草棚外突然传来脚步声。</p>

柳清照抄起旁边的药碗就要砸，门帘被掀起条缝，李婆婆的白脑袋探进来："小友莫慌，老身送药来了。"</p>

老人怀里抱着个粗陶碗，碗里泡着墨绿色的草药，药香混着松针味涌进来。</p>

她将碗放在石桌上，目光扫过杨过的伤口："玉蜂蜜配这七叶莲，毒就能拔干净了。"又瞥了眼柳清照发皱的袖口，"方才在松林里，老身瞧着你裤脚沾了青苔——可是去了古墓？"</p>

柳清照心一紧，刚要否认，李婆婆却先叹了口气："当年龙姑娘也这般倔。"她摩挲着碗沿，白发在风里乱颤，"为了给过儿找解药，她闯绝情谷时，比你还疯。</p>

那谷里的情花刺扎进肉里，疼得她整宿整宿睡不着......"她突然住了嘴，浑浊的眼睛映着油灯，"老身多嘴了。"</p>

柳清照盯着碗里的草药。</p>

七叶莲的叶片在药汤里舒展，像双合起的手。</p>

她想起小龙女说"他说我有要紧事，不能死"时的眼神，突然轻声道："也许她只是......还没遇到值得的人。"</p>

李婆婆的手顿了顿。</p>

她没接话，只把药碗往柳清照手边推了推，转身出去时，门帘上的草绳发出细碎的响。</p>

夜更深了。</p>

杨过烧得迷迷糊糊，攥着她的衣袖不肯松手。</p>

柳清照替他掖了掖被角，起身去棚外倒水。</p>

月光漫过松树林，在地上投下蛛网似的阴影——她脚步一顿，后颈的汗毛竖了起来。</p>

方才李婆婆走时，草棚外的松针是铺成扇形的。</p>

现在，最外层那簇松针被压出个浅浅的鞋印，鞋尖朝西。</p>

她捏紧水瓢，装作若无其事地往西边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