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日记本递给程英，大氅扫过石桌时带翻了药筐，几株晒干的陈皮骨碌碌滚到柳清照脚边："明日起，你每日辰时到桃叶居。"</p>

"桃叶居？"柳清照心里一紧——那是黄药师在汴京暂居的别院。</p>

"我要亲自看看，这'心理疏导'能教出什么。"黄药师转身时，雨丝在他身周织成银帘，"戌时三刻，莫要迟了。"</p>

程英捧着日记本追出去，发尾的银簪在雨里闪了闪。</p>

柳清照蹲下身捡陈皮，指腹擦过陈皮上的纹路，突然发现手心里全是冷汗。</p>

戌时三刻的桃叶居飘着沉水香。</p>

柳清照跨进月洞门时，正看见黄药师坐在竹榻上，案几上摆着程英的日记本，旁边还搁着盏未动的茶。</p>

"坐。"黄药师抬了抬下巴。</p>

柳清照坐下时，膝盖碰响了竹榻。</p>

她盯着案几上的日记本，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浸了水的纸："岛主若觉得这法子不妥，学生...学生可以换旁的。"</p>

"不必。"黄药师翻开日记本，指尖划过"林兄今天骂我笨，但我还是很喜欢他"，"你说的'情绪拴绳子'，倒让我想起《黄帝内经》里'怒伤肝，喜伤心'——只是古人只说情绪伤身，你倒能拿来用。"</p>

柳清照喉结动了动。</p>

她想起穿越前在图书馆翻的《认知心理学》，喉咙突然发紧："学生...只是瞎琢磨。"</p>

"瞎琢磨？"黄药师突然笑了，那笑像寒潭里的冰裂，"你教程英写日记时，可琢磨过被我发现的后果？"</p>

柳清照的后背贴上了竹榻。</p>

她望着黄药师眼底翻涌的暗潮，突然明白黄蓉那刺尖上的蜜从何而来——这对叔侄的眼睛里，都装着能把人心底事剖出来晒的光。</p>

"学生只琢磨过程英记不住药材会急哭。"她硬着头皮迎上那目光，"岛主若要罚，学生认。"</p>

黄药师盯着她看了半盏茶的时辰。</p>

就在柳清照以为他要掀了案几时，他突然合上日记本，推到她面前："明日开始，你教程英时，把'心理疏导'的法子也说与我听听。"</p>

"啊？"柳清照愣住。</p>

"我倒要看看，"黄药师起身时，玄色大氅扫过她的手背，"你这'普通学生'，还能教出什么花样。"</p>

月洞门外的更鼓声敲了三下。</p>

柳清照攥着日记本走出桃叶居时，夜风吹得她后颈发凉。</p>

转过影壁的瞬间，她听见树后传来熟悉的玄铁匕首轻响——杨过倚在老槐树上，月光把他的轮廓切成明暗两半。</p>

"他说什么？"杨过问。</p>

柳清照摸了摸袖中程英塞给她的桂花糖，糖纸窸窣作响："他说我...与众不同。"</p>

杨过的手指搭上腰间的玄铁匕首，指节泛着青白："他开始怀疑你了。"</p>

柳清照望着头顶的月亮，突然想起程英日记本里夹的那片紫苏叶——白天还鲜绿，此刻已透出蔫黄。</p>

她正要说什么，墙角的竹丛里突然传来细不可闻的响动。</p>

两人同时转头。</p>

月光漏过竹枝，照见片衣角的暗纹——是黄药师的旧部曲灵风，他缩在竹影里，连呼吸都放得极轻。</p>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转身消失在夜色里，只留下几片被踩碎的竹叶，在风里打着旋儿。</p>

柳清照望着那片竹叶，突然想起程英日记本最后一页的字："今日林兄的手很凉，像我阿爹查功课那天。"</p>

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果然凉得像浸过井水。</p>

而此刻的曲灵风正穿过两条巷弄，怀里揣着白天在书院打听来的消息：林昭总说"我娘是绣娘"，却从未提过父亲；他总在深夜读书，案头摆着些字迹陌生的册子；最奇的是，他前日竟对着只断了腿的麻雀说"现代医学能接骨"......</p>

他的脚步在桃叶居门前顿住，抬手叩响门环时，掌心沁出薄汗——这些异常，足够让黄岛主起疑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