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三刻的风裹着钱塘江水气，扑在柳清照脸上时还带着几分咸涩。</p>

她站在渡船甲板上，袖中短刀的凉意顺着肌理往骨头里钻——那是杨过塞进来的，刀柄缠着褪色的红绸，摸上去有他掌心的温度。</p>

"杨兄弟的刀，可比他的嘴实在多了。"她望着船尾渐远的汴京城廓，低声嘀咕。</p>

昨日杨过听说她要赴桃花岛之约，眉峰皱得能夹死苍蝇，末了却只闷声把短刀往她袖管里一塞，连"小心"二字都说得生硬。</p>

此刻江风掀起她的青衫下摆，她摸了摸袖中硬物，倒觉得这闷葫芦的关心，比甜言蜜语实在多了。</p>

渡船"吱呀"一声撞上木桩，柳清照抬眼便见岸边立着个穿月白衫子的姑娘。</p>

黄蓉倚着棵老桃树，发间金步摇随着动作轻晃，嘴角挂着笑，眼底却像藏了把细刃："林公子好兴致，这日头毒得紧，倒让我等了小半个时辰。"</p>

"黄姑娘的帖子写着'未时三刻'，"柳清照不紧不慢踏上岸，靴底沾了点湿泥，"我掐着时辰来的，倒不知是哪个把沙漏拨快了？"她故意扫过黄蓉腰间的锦囊——那是桃花岛弟子特有的机关囊，绣着半朵未开的桃花。</p>

黄蓉瞳孔微缩，旋即笑出声，伸手引路："风来阁收拾好了，林公子随我来。"两人穿过片桃林时，她指尖有意无意划过树干上的刻痕，"这岛看着乱，实则暗合五行八卦。</p>

前日有个江湖客硬闯，误触了离位的机关，最后从坎位的地洞爬出来，浑身沾了半口袋桃花瓣。"</p>

柳清照垂眸盯着脚下青石板的纹路——三横两竖，排列得极有讲究。</p>

她想起昨夜在书院翻的《周髀算经》，忽然顿住脚步："黄姑娘可知，洛书九宫的数理，其实和这石板排列同出一源？"她屈指敲了敲脚边第三块石板，"你看这坎位属水，该是阴数六，可这里的石板却多了道裂痕——莫不是去年梅雨季被雨水泡的？"</p>

黄蓉的脚步猛地一滞。</p>

她侧过脸时，金步摇在桃枝间晃出细碎的光，面上仍挂着笑，指甲却深深掐进掌心："林公子好学问，倒像在我岛上住了十年似的。"</p>

风来阁的雕花木门"吱呀"推开时，柳清照闻到了檀香混着海水的味道。</p>

黄蓉站在门口，袖中机关囊的铜扣闪了闪："晚膳在竹影轩，戌时三刻我让小桃来唤你。"她转身要走，又似想起什么，回头补了句："岛上夜雾重，林公子最好别乱走。"</p>

"知道了，"柳清照随手把包袱甩在雕花床上，望着黄蓉远去的背影勾了勾嘴角，"这哪是提醒，分明是怕我不乱走。"她蹲下身检查床底——果然有块活动的木板，掀开后露出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地道，地道口摆着个青铜蟾蜍，眼珠是两颗夜明珠。"五行生克，坎水克离火..."她喃喃着把夜明珠往左拨了半寸，地道口"咔"地合上，"这招防君子不防我。"</p>

戌时三刻的竹影轩飘着蟹粉狮子头的香气。</p>

黄蓉坐在主位，对面空着的椅子上搭着件玄色大氅——是郭靖的。</p>

柳清照刚落座，她便夹了块狮子头推过去："林公子在书院写的话本，我让靖哥哥抄了三份。</p>

说什么'现代女子能读书能经商'，倒新鲜得很。"</p>

"黄姑娘是想问，我这话本是从哪听来的？"柳清照用公筷拨弄着狮子头，"还是想问，我一个书院学子，怎会懂五行八卦？"她突然抬眼，目光像把淬了蜜的刀，"或者...是怕我抢了你的靖哥哥？"</p>

黄蓉的筷子"当啷"掉在青瓷碗里。</p>

她望着柳清照似笑非笑的眼睛，喉间突然发紧——这小书生太会抓人心窝了，明明该动怒，偏生被他堵得说不出话。</p>

她强撑着笑："林公子真会说笑，靖哥哥...他哪懂这些文绉绉的。"</p>

"那倒也是，"柳清照夹了口青菜，"毕竟有人连烤鸡都要和他抢，哪像我，只会教他做俯卧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