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照套上粗布青衫,对着铜镜扯了扯领口。</p>
小翠举着木梳站在她身后,看她盯着喉结发呆,忍不住笑:“林公子放心,这衣裳浆得硬,头发也束得紧,谁看得出你是女的?”她伸手替柳清照理了理碎发,“再说了,你抄的《论语》还在书囊里,等会往书院门口一站,像模像样。”</p>
柳清照摸了摸书囊里的纸卷,心跳快了半拍。</p>
她昨夜抄了半宿《学而》篇,墨迹还没干,指腹蹭过纸页时还有点湿。</p>
“要是被识破……”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怀里的小狗突然拱了拱她的手腕,温热的舌头舔过她冰凉的手背。</p>
“小福子倒会挑时候。”柳清照低头蹭了蹭小狗的耳朵,把它塞进书囊最里面——那里垫着软和的旧棉絮,刚好够它打个盹。</p>
应天书院的红墙在晨雾里若隐若现。</p>
柳清照刚走到门口,就被读书声撞了个满怀。</p>
排队的考生大多穿着绢帛儒衫,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策论。</p>
只有她的青衫洗得发白,袖口还沾着草屑。</p>
“喂,新来的!”</p>
一声吆喝从门廊下传来。</p>
柳清照抬头,看见一个穿酱色官服的中年人斜靠在柱子上,拇指上的翡翠扳指闪着光——正是监院李文渊。</p>
他扫了一眼柳清照的青衫,嘴角一撇:“你这小子面生得很,哪个学堂出来的?”</p>
“草民林昭,自学的。”柳清照垂眸行礼,手悄悄攥紧了书囊带子。</p>
她早听说李文渊讨厌寒门学子,昨日特意把“自学”两个字咬得重。</p>
“自学?”李文渊冷笑一声,踱步到她面前,靴底碾过地上的碎叶,“那你可知‘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的意思?”</p>
他说着一把抽走柳清照怀里的《论语》,哗啦翻到《学而》篇,“说来听听。”</p>
柳清照望着被扯皱的纸页,喉头动了动。</p>
现代广告公司里被甲方刁难的记忆涌上来——那时她也是这样,表面笑着,心里把对方漏洞数清楚。</p>
“这句话讲的是基础。”她直视李文渊的眼睛,“就像盖楼要先打地基,读书不先把孝悌、谨信这些事弄明白,谈什么修身齐家?”</p>
“妙!”</p>
一声赞叹从门内传来。</p>
主考官王夫子扶着圆领袍走出来,花白胡须随着点头颤巍巍的,“林小友说得贴切。本立而道生,不是空话。”他朝李文渊拱手,“监院,这孩子该进笔试了。”</p>
李文渊的翡翠扳指敲在《论语》封皮上,哒哒作响。</p>
最后“哼”了一声,把书囊甩回给柳清照:“且看你笔试写得出什么花样。”</p>
笔试考场是间敞亮的东厢房,松木桌案擦得干净。</p>
柳清照坐定后,见卷子上写着“论孝悌之道”,指尖轻轻一叩——这题她昨夜刚和小翠聊过。</p>
那丫头总抱怨娘拿“孝道”压她,非得把月钱全交回家。</p>
笔锋落下时,她想起现代心理学课上老师说的“代际沟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