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香蚀骨(1 / 2)

冷风。</p>

像无数根冰冷的钢针,带着城市破晓前的铁锈味和尘埃,从敞开的窗缝里疯狂地灌进来,狠狠扎在裸露的皮肤上。丁程鑫的身体在冰冷的床上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了一下,薄毯早已滑落大半,单薄的衣衫根本无法抵御这突如其来的寒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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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寒意穿透皮肉,直抵骨髓深处,却奇异地没有带来清醒,反而像是一剂强效的催化剂,加速了某种东西的溶解与蔓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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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腔里。</p>

那颗被强行塞入的、冰冷的白色小药片,在温热的唾液中悄然瓦解。起初只是一点细微的、带着凉意的苦涩,像舌尖沾到了融化的雪水。但这苦涩感迅速扩散、变质,变成一种更粘稠、更诡异的……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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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甜。</p>

是腻。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混合着化学溶剂气息的、冰冷的腻味。它顺着喉咙蔓延下去,所过之处,食道和胃壁都泛起一种奇异的、被麻痹般的微凉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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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这凉意逆流而上,直冲大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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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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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剧烈的、仿佛来自颅内深处的轰鸣,毫无预兆地炸开!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捅穿了太阳穴!丁程鑫眼前猛地一黑,随即又被无数疯狂旋转、炸裂的金星所充斥!世界在瞬间颠倒、扭曲、粉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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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烈的眩晕感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他残存的一点意识彻底淹没!身体沉重得像是被焊在了冰冷的床板上,连指尖都无法挪动分毫。只有眼球在干涩的眼眶里疯狂地、不受控制地转动,视野里的一切——斑驳的天花板、昏黄的灯泡、窗边那个冰冷的剪影——都像被打碎的万花筒,分裂、旋转、重组,变成一片光怪陆离、令人作呕的扭曲色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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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也扭曲了。</p>

窗外灌进来的风声,不再是单调的呜咽,它被无限拉长、扭曲,变成了无数个重叠的、尖锐的、如同指甲刮擦玻璃的噪音,疯狂地钻进耳膜!还有……还有马嘉祺的脚步声?他好像离开了窗边……脚步声在水泥地上拖沓着,每一步都带着黏腻的回响,像踩在湿冷的苔藓上,又像踩在……粘稠的血泊里?那声音忽远忽近,忽大忽小,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紧紧缠绕着丁程鑫濒临崩溃的神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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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嗬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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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程鑫的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如同破旧风箱漏气般的嘶哑气音。他想蜷缩起来,想捂住耳朵,想逃离这疯狂扭曲的世界!但身体像被无形的巨石死死压住,动弹不得!巨大的恐惧和生理性的恶心感在胃里疯狂翻搅,混合着口腔里那股挥之不去的、冰冷的腻味药气,让他几欲呕吐,却又被沉重的身体死死堵住,只能发出更加痛苦的呜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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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脚步声停在了床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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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巨大的、带着冰冷气息的阴影,再次笼罩下来,将窗外那抹绝望的铁锈红微光彻底隔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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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程鑫涣散、疯狂转动的瞳孔,在巨大的眩晕和扭曲中,艰难地向上移动。视线里,是马嘉祺那张俯视下来的脸。那张脸在扭曲的光影中变形、晃动,五官模糊不清,只有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像两口深不见底的、旋转的黑色漩涡,牢牢地吸住了他混乱的视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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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嘉祺没有说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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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丁程鑫在药力作用下痛苦挣扎、扭曲痉挛的样子。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近乎科学观察般的专注。像是在欣赏一件精密的仪器,在某种特殊试剂的作用下,内部结构发生的奇妙反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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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程鑫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困难,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痰音和绝望的颤抖。他感觉自己的肺像被塞满了冰冷的湿棉花,每一次扩张都带来撕裂般的钝痛。口腔里那股冰冷的腻味药气,混合着恐惧的酸腐气息,几乎要将他窒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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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感觉自己即将被这无边的眩晕和窒息彻底吞噬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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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嘉祺终于动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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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出了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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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在丁程鑫扭曲晃动的视野里,像一条从地狱深渊中伸出的、带着粘液的苍白触手,缓缓地、不容抗拒地探向他的额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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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凉的指尖终于触碰到滚烫的、布满冷汗的皮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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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 丁程鑫的身体猛地一弹!像一条被丢进滚油里的鱼!巨大的惊骇和本能的排斥让他爆发出最后一丝微弱的挣扎力量!但这力量在马嘉祺面前,如同螳臂当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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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手,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稳定力量,轻柔却又无比坚定地,按在了他因剧烈眩晕而疯狂摆动的额头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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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稳定!</p>

像一块万载寒冰,猛地按在了燃烧的炭火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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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突如其来的、带着绝对掌控力的冰冷触感,竟诡异地、短暂地压制住了那如同海啸般席卷的眩晕风暴!丁程鑫疯狂转动的眼球猛地一滞!视野中疯狂旋转扭曲的光斑和色块,仿佛被这股冰冷的力量强行按住了暂停键,定格了一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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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 一个声音响起。不是从耳朵传来,更像是直接在他混乱不堪的脑髓深处响起!低沉、冰冷、带着一种奇异的、黏稠的穿透力,像液态的金属注入神经。“别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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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音如同魔咒,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丁程鑫身体里那点最后的挣扎力量,在这声音响起的瞬间,如同被抽走了脊梁,彻底消散。他只能僵直地躺着,任由那只冰冷的手掌按着他的额头,感受着那股稳定而冰冷的力道透过皮肤,渗入他混乱滚烫的颅骨深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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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嘉祺的手掌没有移开。他就那样维持着按压的姿势,像一个最高明的催眠师,用掌心冰冷的温度和绝对的意志力,强行梳理着丁程鑫脑中狂暴混乱的神经风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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眩晕感依旧存在,像海面下的汹涌暗流,但海啸般的狂乱风暴,似乎真的被这只手……强行按了下去?视野里的扭曲和旋转减弱了,虽然依旧模糊晃动,但至少不再是疯狂的万花筒。耳边那尖锐的噪音也退潮般减弱,变成了更遥远、更模糊的背景嗡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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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深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丁程鑫。身体依旧沉重麻木,意识依旧漂浮在眩晕的泥沼中,但那种濒临崩溃的、撕裂般的痛苦感,被一种更深沉的、被强行安抚后的虚脱感所取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