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六宫嫔妃前往景仁宫请安——尽管皇后禁足，但礼不可废，众人仍需在宫门外行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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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显得格外诡异。宫门紧闭，皇后未曾露面，只有剪秋出来代皇后受了礼，说了几句“娘娘凤体欠安，诸位小主心意已领，且回吧”的场面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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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心思各异地散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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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妃与敬妃并肩而行，商讨着几项宫务。甄嬛与沈眉庄、安陵容跟在稍后位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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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陵容看着华妃与敬妃的背影，又瞥了一眼身旁容光焕发的甄嬛，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羡慕与失落，她低声道：“莞姐姐如今真是苦尽甘来了，华妃娘娘如此看重，皇上又这般恩宠，真是羡煞旁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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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眉庄轻轻拉了她一下，示意她慎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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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嬛微微一笑，语气平和：“妹妹说笑了，不过是皇上和娘娘垂怜罢了。妹妹的琵琶天下一绝，皇上和皇后娘娘也是时常记挂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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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陵容勉强笑了笑，不再说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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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走在前面的华妃似乎与敬妃说完了事，放缓了脚步，像是无意间等到甄嬛走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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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莞嫔近日瞧着精神不错。”华妃目光落在甄嬛身上，语气是一贯的慵懒淡然，“皇上昨日还同本宫夸你心思灵巧，伺候得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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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嬛忙躬身道：“臣妾愚钝，不敢当皇上和娘娘如此夸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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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妃似笑非笑：“不必过谦。好好伺候皇上，便是你的本分，也是你的福气。”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仅容周围几人听见，“如今六宫事多，本宫与敬妃妹妹难免有顾及不到之处。你既得闲，往后一些不大的事务，也可学着打理一二，就当是为本宫分忧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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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一出，不仅甄嬛一怔，连敬妃和沈眉庄、安陵容都露出了讶异的神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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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妃这意思，是要分权给莞嫔？虽然只是“一些不大的事务”，但这也是协理宫务的开端！是多少嫔妃求之不得的权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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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嬛瞬间明白了华妃的意图。这是在进一步抬高她的地位，增加她的实权，让她更快地成长为自己真正的助力，同时也是做给皇帝看，显示她华妃无私心，大力栽培新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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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才疏学浅，恐负娘娘重托。”甄嬛谨慎答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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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宫说你能，你便能。”华妃语气淡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回头让颂芝挑几本简单的账册给你送去，你先看着。有什么不懂的，可来问本宫，或请教敬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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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妃也忙笑道：“莞嫔妹妹聪慧，定然一学就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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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已至此，甄嬛只能谢恩：“臣妾遵命，定当尽心竭力，不负娘娘期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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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妃满意地点点头，不再多言，扶着颂芝的手率先离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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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心思各异的众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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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眉庄是真心为甄嬛高兴。安陵容低着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敬妃则目光复杂地看着华妃的背影，心中暗叹华妃手腕果然厉害，如此轻易便将莞嫔拉拢得死心塌地，且不着痕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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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嬛看着华妃远去的背影，心中那股被浪潮推着向前的感觉愈发强烈。华妃正在用她的方式，一步步将她塑造成自己想要的样子，推向更高的位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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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似乎并无拒绝的余地，也不想拒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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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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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下午，颂芝果然亲自送来了几本账册，皆是内务府一些采买日用、份例发放的简单记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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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说了，请莞嫔娘娘先熟悉熟悉流程，数目核对清楚便是。若有歧义或不清之处，用朱笔标记出来即可。”颂芝笑着传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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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嬛接过账册，只觉入手沉甸甸的。这不仅仅是几本账，更是华妃递过来的橄榄枝和……考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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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吸一口气，郑重道：“请回复华妃娘娘，臣妾定当仔细查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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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颂芝，甄嬛立刻投入账册之中。她本就聪慧，心思缜密，加之早有准备，翻阅起来速度极快。很快，她便发现了几处细微的疏漏和不清不楚的地方，皆是用心标记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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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并未立刻送回账册，而是又反复核对了两遍，确认无误后，才让槿汐送去永和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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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世兰看到送回账册上那清秀工整、条理分明的朱笔批注时，眼中再次闪过赞赏之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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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个可造之材。一点就通，心思缜密，态度认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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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提笔，在那账册扉页批了一个“可”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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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意味着，甄嬛通过了这第一次小小的考验，正式进入了华妃的权力体系，开始接触核心事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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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更加紧密而危险的纽带，将两人牢牢捆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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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一切，都发生在皇后被禁足、六宫看似由华妃一手遮天的表象之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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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流，依旧在汹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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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内，皇帝听闻苏培盛回报，说华妃让莞嫔学着看些简单账目，只是笑了笑，并未多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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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乐见其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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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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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年世兰独坐灯下，面前摊开着那本被甄嬛批注过的账册，旁边还放着那本传递消息的诗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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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摇曳，映照着她明灭不定的侧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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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嬛……她默念着这个名字。聪明，隐忍，懂事，有能力，有野心，且……目前看来，足够忠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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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个完美的盟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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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起那对东珠耳珰的其中一只，在指尖把玩。冰凉的珍珠触感细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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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间，她想起很久以前，自己刚入宫得宠时，皇帝也曾赏过她一对类似的东珠。那时她是何等欢喜，觉得那是天下至宝，是帝王真心的象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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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想来，何其可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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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之心，深似海，不可测，更不可依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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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权力，紧紧握在手中的权力，才是真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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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甄嬛……她会一直如此“懂事”吗？当她的羽翼真正丰满，当她的恩宠超越所有人，她还会甘心屈居于自己之下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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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世兰的眼神渐渐变得深邃而冰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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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愿她一直聪明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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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则……她既能将她捧上云端，自然也能……让她跌落尘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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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花啪地爆了一下，打断了她的思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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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收敛心神，将耳珰丢回锦盒中，合上账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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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最重要的是利用皇后失势的时机，继续深挖钱管事那条线，找到更多能将皇后和敦亲王彻底钉死的证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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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端妃……那个害死她孩子的直接凶手，如今病重在床，真是便宜她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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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来日方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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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世兰吹熄了烛火，寝殿陷入一片黑暗。只有她的眼眸，在黑暗中闪烁着冰冷而坚定的光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