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与沈眉庄退出永和宫偏殿，沿着朱红宫墙缓步而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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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洒下，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驱不散眉宇间那缕凝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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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嬛儿，你方才可觉出……华妃娘娘似乎有些不同？”沈眉庄微微蹙着眉，压低声音道。她素来稳重敏感，华妃那看似平静无波下的审视，让她隐隐感到不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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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嬛目光沉静地望着前方宫道，轻声应道：“姐姐也察觉了？的确不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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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不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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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甄嬛停下脚步，侧头看向沈眉庄，声音更轻，几乎融在风里，“失了龙裔，悲痛愤怒才是常理。可华妃娘娘的眼神里，悲痛有之，愤怒有之，但更多的……是一种冷，一种沉，像结了冰的深潭，底下藏着看不清的东西。她看我的时候……”甄嬛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不像是在看一个请安的嫔妃，倒像是在看一盘棋上的棋子，或者说……一个值得掂量的对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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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认知让甄嬛自己也觉得有些荒谬。她初入宫闱，位份低微，并无圣宠，何以能让骄横跋扈的华妃如此“重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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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眉庄闻言，脸色微微一白：“对手？她莫非因皇上夸赞过你几句，便已视你为眼中钉？”她最担心姐妹因帝王恩宠而招致灾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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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嬛摇摇头，眸中掠过一丝深思：“不像是因为皇上。若是因皇上，她看我的眼神该是嫉妒和轻蔑，而非……探究和衡量。”她回想起华妃那双凤眸，锐利得几乎要穿透她的皮囊，看清内里，“倒像是……她透过我，在看别的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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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被完全看透、又完全未知的感觉，让甄嬛心底那丝警惕更深。这位华妃娘娘，绝非池中之物，经此一劫，恐怕不是凋零，而是……蜕变成了更可怕的存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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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日后我们须得更谨慎些。”沈眉庄握住甄嬛的手，语气担忧，“华妃失子，年家势大，皇上难免多有抚慰，她若真要针对谁，只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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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嬛反握住她的手，给予一个安抚的笑容：“姐姐放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在这宫里，谨慎总是没错的。”她心里却暗暗思忖，华妃若真变了路数，这后宫的局面，怕是又要掀起新的波澜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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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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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和宫偏殿内，年世兰屏退了所有宫人，只留颂芝一人在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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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颂芝，”她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去，把哥哥这次悄悄送进宫的那几个人的名单和背景，再给本宫细细说一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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颂芝一愣，有些迟疑：“娘娘，您如今身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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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宫死不了！”年世兰眼神一厉，虽无力，却威势犹存，“快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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颂芝被吓得一颤，连忙应是，快步去取了一个小巧玲珑的紫檀木匣子来，从中取出一张薄薄的绢纸，低声念了起来：“……御花园管事太监小乐子，是年府旧人，绝对可靠；内务府采买处的副管事赵全，其妹是年府外院管事媳妇；侍卫处有个叫铁山的，武功不错，受过老爷恩惠……还有太医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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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院那个暂且不要动。”年世兰打断她，手指无意识地在锦被上划着，“皇上和皇后如今都盯着本宫，太医院更是焦点，此时安插人，太过显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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颂芝惊讶地看了娘娘一眼。若是从前，娘娘此刻定会想方设法在太医院安排自己人，以便查清落胎真相或是日后报复。如今竟能想到这一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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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世兰没有理会她的惊讶，继续道：“御花园、内务府采买、侍卫处……这些地方看似不起眼，却是消息流通、行事方便之处。很好。告诉哥哥，这些人，暂时只需听着、看着，非本宫指令，不许有任何动作，尤其不许针对碎玉轩和延庆殿那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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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玉轩？延庆殿？”颂芝更疑惑了。碎玉轩住着刚见过的莞贵人，延庆殿住着几乎已被遗忘的端妃娘娘。娘娘这是何意？不报复了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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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本宫说的做！”年世兰语气加重，带着一丝不耐，“还有，日后宫里所有关于碎玉轩莞贵人的消息，事无巨细，都要报与本宫知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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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莞贵人？”颂芝实在忍不住，“娘娘，她不过是个刚入宫的无宠贵人，何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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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宫需要向你解释吗？”年世兰冷冷地瞥了她一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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颂芝立刻噤声，低下头：“奴婢不敢，奴婢遵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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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世兰收回目光，疲惫地闭上眼。她知道颂芝的疑惑，但她没法解释。难道要告诉她，自己重活一世，知道那个现在看似无宠的甄嬛，将来会掀起怎样的风浪？难道要告诉她，自己现在对那个女人的兴趣，已经超出了简单的敌我范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