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剑入鞘,走进客栈。大堂里横七竖八躺着血刀门的人,个个都是经脉寸断而死。只有最里面的雅间,还亮着灯。</p>
推开门,看见血刀门掌门坐在桌前,酒碗里盛着半碗血。他抬头对我笑,和三年前在雁门关外一样。</p>
"你来了。"他说,"酒还温着。"</p>
我走到桌前,碗里的血泛着诡异的紫。我端起碗,闻了闻:"鹤顶红混着曼陀罗,掌门好兴致。"</p>
他大笑,突然咳出血来:"三年前你说,剑修当以酒养气。我今天才明白,酒不仅能养气,还能..."</p>
"还能什么?"我指尖搭上他脉门,发现他早已油尽灯枯。</p>
"还能..."他突然抓住我手腕,"还能让人在死前,说句真话。"</p>
我眉头一皱。他继续说:"老清啊,你当年在雁门关外没使全力,是不是?"</p>
我沉默。三年前那场大战,我本可以斩了魔教教主,却在最后一刻收剑——因为我看见教主怀里抱着个婴儿。</p>
"你看,"血刀门掌门指着窗外,"雨停了。"</p>
我转头,看见雨后的月光格外明亮。他松开手,酒碗掉在地上摔碎:"酒未醒时,剑最真;人从容时,心最明..."</p>
话音未落,他头一歪,断了气。我伸手合上他眼睛,发现他手里还攥着半块玉佩——和我怀里的正好能拼成完整的一块。</p>
"酒未醒..."我轻声重复,"人从容..."</p>
窗外突然传来竹笛声,是《清心咒》的调子。我抬头,看见屋顶坐着个白衣人,手里拿着我的酒葫芦。</p>
"师父?"我脱口而出。</p>
白衣人轻笑,抛下酒葫芦:"三年不见,你的剑还是这么慢。"</p>
我接住葫芦,仰头饮尽最后一口酒。真气在经脉中奔涌,剑心突然清明如镜。</p>
"原来..."我望着掌心的玉佩,"酒未醒,不是醉;人从容,不是静。"</p>
白衣人笛声一转,变得轻快:"那是什么?"</p>
我笑了,软剑出鞘,在月光下划出清冷的弧线:"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勇气,是看透生死仍能举杯的豁达。"</p>
笛声戛然而止,白衣人鼓掌:"三年悟道,不枉我断你一剑。"</p>
我收剑入鞘,走向屋顶:"现在,该去喝真正的醒酒汤了。"</p>
他起身,白衣在月下飘动:"去哪儿?"</p>
我指了指江南方向:"去种田,像某人三年前说的那样。"</p>
他大笑,笛声再次响起。我们踏着月色离去,身后客栈里,血刀门掌门的尸体旁,两块玉佩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p>
汴京城的雨彻底停了,东方泛起鱼肚白。我摸了摸腰间的酒葫芦,里面已经装满新酒。</p>
"师父,"我忽然说,"您当年为什么断我一剑?"</p>
他吹着笛子,声音混在晨风里:"因为醉剑的精髓,不在酒,而在..."</p>
"而在什么?"</p>
他笑了,笛声突然高亢:"而在酒醒时分,仍能举杯的从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