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儿见他眉目舒展,不由喜道:“总算有个明白大夫!先前那位开的什么虎狼药,苦得少爷每日喝药跟上刑似的……”
说着眼圈微红,“每回看您憋着气灌药,奴婢心里都揪得慌。”
江随将药慢慢饮尽。
事实上,这“新方”并非父亲所求,那位“名医”,实是太医院院判张大人亲扮,奉了某位贵人之命,连夜斟酌改方。
每一味药材的增减,都经过十几次试药,务求减其苦而不损其效。
“倒是费心了。”江随轻声道,只当是父亲格外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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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林院藏书阁内,江随俯首于一方紫檀案前,指尖捻着朱砂笔,在校勘太宗实录的某一卷。
晨光透过茜纱窗,在他低垂的眼睫上投下细碎金光。
他校得极专注,朱笔划过纸面留下清峻批注。
突然,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掌院学士徐阶踱步进来,身后跟着两名手捧锦盒的杂役。
脚步声惊破一室寂静,几位翰林纷纷起身行礼。
江随搁笔起身,垂首静立。
徐阶目光在阁内扫视一圈,最终落在江随身上。
“江修撰。”老人声音不高,却在静室中格外清晰,“这里有份差事,需你走一趟。”
江随抬眼,琥珀色的眸子在光影中清透见底:“大人请吩咐。”
徐阶从杂役手中取过一只紫檀木匣。
匣盖开启的瞬间,满室皆惊。
竟是山河舆图的孤本副本!此图乃军国重器,等闲不得一见。
“将此图送至燕阳王府,亲交王爷手中。”徐阶将木匣郑重递过,“王爷若问起图中关隘水道,你需仔细解答。”
四下里响起细微的抽气声。
谁不知燕阳王朱泊瑾是京中第一难缠的人物?往日去送文书典籍的,轻则被刁难戏弄,重则受辱而归。
一位与江随相善的老翰林忍不住开口:“徐公,此等物事,何不遣……?”
徐阶抬手止住他的话,目光仍定在江随面上:“江修撰去,他或许能给几分面子。”
这话说得含蓄,却在众人心中激起千层浪,谁不知燕阳王最爱美人?江随这副容貌……
江随恭敬接过木匣:“下官领命。”
指尖触到匣面冰凉的金丝嵌纹,他微微蹙眉。
这木匣分量极沉,不像单单一卷舆图。
徐阶又嘱咐几句,方才离去。
阁中重归寂静,却再不是先前那般沉静。
同僚们目光闪烁,在江随身上逡巡不去。
江随却似浑然不觉。
他将木匣小心置于案上,取过黄绫细细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