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你娘的屁!"一个尖利的声音回骂,"知道这是谁的车驾吗?赶紧滚开!"
江随蹙眉。
京城街道宽阔,若非刻意,怎会撞上?
他掀开帘角,只见对面是辆玄色马车,比寻常官轿宽敞许多,车前站着个鼠须小厮,正指着老张鼻子骂得唾沫横飞。
"怎么回事?"江随轻声问。
老张回头,胡子都气翘了:"公子,这厮突然从岔道冲出,明明是他们不对,反倒骂到咱了。"
"少废话!"鼠须小厮打断他,直接冲着车厢嚷道,"车里的人听着,我们老爷有急事入宫,识相的快让路!"
江随指尖一顿。
他性子虽淡,却最恨这等仗势欺人之辈。
若是平日,让便让了,可今日这小厮言语无状,倒激起他几分倔强。
"告诉那位老爷,"江随声音不疾不徐,却让周围瞬间安静,"既是急事,更该谨守车驾规矩。朱雀街宽三丈六,怎么偏往我车上撞?"
这话不温不火,却字字在理。
几个围观的路人忍不住点头,那鼠须小厮顿时涨红了脸:"你、你知道我们老爷是谁吗?耽误了朝廷大事……"
"朝廷大事?"江随轻笑一声,"那更该持重行事。"
他这人,大多数时候还真是个好说话的,但前提是他不在乎,真惹恼了他,就算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能让人不痛快,他是极乐意的。
江随说完放下帘子,竟不再理会。
外面顿时炸了锅。
小厮骂得更凶,老张也不甘示弱。
江随安然坐回车内,反正他今日没有什么要紧事,他是不赶时间的。
倒是看对面,应该很着急吧。
僵持约莫一刻钟,对面马车终于有了动静。
车帘一掀,下来个身着绛紫官服的中年男子。
江随从帘缝望去,见那人约莫五十出头,面白微须,眉间一道悬针纹,显是常年皱眉所致。
那人走到江随车前,声音倒是比小厮沉稳许多,"这位公子,下官确有急务入宫,可否行个方便?"
江随这才掀帘,露出那张苍白清瘦的脸。
对方显然没料到车里是个病恹恹的年轻书生,愣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这位大人。"江随拱手,"令仆无状在先,下官虽不才,也是皇上亲点的翰林修撰。若论朝廷体统……"
"翰林修撰?"那人眉头一跳,重新打量江随,"可是新科状元江随?"
江随不置可否:"大人既知朝廷体统,当明白纵仆喧哗是何等失仪。"
那人脸色变了变,突然压低声音:"江修撰,实不相瞒,下官乃青州按察使冯远道,奉密旨入宫面圣。青州出了大案子,迟一刻都可能……"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江随微微颔首:"原来如此。冯大人早该明言。"
"是下官管教不严。"冯远道拱手,眼中却无多少歉意,"还请江修撰行个方便。"
江随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道:"冯大人请便。"
说完放下帘子,吩咐老张,"让路。"
马车缓缓挪到路边。
冯远道的车驾疾驰而过,溅起一片尘土。
老张气得直嘟囔:"什么玩意儿!我们公子可是翰林院的官儿,他一个地方小官,屁都不是!"
"老张。"江随轻声制止,"回府。"
车轮再次转动。
冯远道……这名字有些耳熟。
他闭目回想,忽然记起前几日翻阅旧档时见过。
此人曾是废太子门人,后投靠三皇子,如今在青州任职。
正思索间,马车突然又停了。
江随掀帘,却见崔启明骑马拦在车前,一脸焦急。
"明夷!"崔东白翻身下马,直接扒上车辕,"可算找到你了!"
江随诧异:"崔兄何事慌张?"
崔东白四顾无人,才压低声音:"我刚从兵部得了消息,青州出事了!青州的冯远道,那老狐狸今早递了密折,说废太子余党在青州……"
他突然噤声,盯着江随的脸,"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江随摇头:"刚巧碰见冯大人的车驾,有点不太愉快。"
"什么?"崔东白瞪大眼,"他回京了?不对啊,按行程至少还有三日……"
江随心头一跳。
冯远道提前回京……
这其中,可有什么别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