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疏影摇头:"好多了。"顿了顿,又问,"父亲……可好?"
"父亲很好。"江随犹豫片刻。
江疏影眼神一黯,随即又强打精神:"随弟在京中可习惯?"
"习惯。"江随点头,却又摇头,"可我想兄长。"
简单一句话,让江疏影红了眼眶,他伸手捏捏弟弟的脸:"兄长不是在这儿吗?"
"可兄长不能回家……"江随声音渐低,"我想天天见到兄长……"
正说着,外面传来脚步声。
太医奉旨来为江疏影诊脉,还带了不少珍贵药材。
江随在一旁看着,心中稍安,至少,皇上待兄长不薄,看来这皇上果真如传闻般喜欢兄长。
日落西山,分别的时刻终究还是到了。
江随依依不舍地拉着兄长的袖子:"我还能再来吗?"
江疏影替他整理衣襟:"只要陛下允许。"
"要不我去求皇上,"江随突然道,"求他开恩,我做牛做马也无妨……"
"万万不可!"江疏影厉声制止,又放缓语气,"陛下日理万机,不可为这等小事打扰,若陛下开恩,自会再召你入宫。"
江随还想说什么,却被兄长打断:"听话。"
这两个字,从小到大,江随低头,闷闷地应了声:"哦。"
曹德海来接人,江随一步三回头,江疏影站在院门前,微笑着挥手,直到弟弟的身影消失在宫墙转角,才扶着门框缓缓蹲下。
年前的一个雨夜,江随在书房终于写完了治国策的最后一笔。
墨迹未干,纸上的字却已力透纸背。
这篇文章他酝酿了半月有余,从田赋到漕运,从边防到吏治,条分缕析,见解独到。
他专门托父亲递给了宰相大人。
江随将毛笔搁在砚台上。
窗外的雨丝飘进来,打湿了案角。
他伸手去关窗,月光恰好照在那张苍白的脸上,勾勒出一道清冷的轮廓。
三日后,宰相林修远夜访江府。
江瞿亲自到大门迎接,却见林修远不等通报就匆匆往里走:"江郎中的公子在哪?快带老夫见见!"
书房里,江随正在临帖,听闻宰相亲至,他不慌不忙地放下笔,整了整衣冠才出去见客。
这份从容让躲在廊下偷看的晴儿都暗自咋舌,那可是当朝宰相啊,多少人跪着求见都不得其门而入。
"小生江随,见过林大人。"江随行礼的姿态不卑不亢,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
林修远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
月白长衫,墨发半束,一张脸苍白得近乎透明,唯有那双眼睛清亮如星,最令人称奇的是那份气质,明明站在眼前,却仿佛隔着一层江南烟雨,朦胧又遥远。
"好!好!"林修远连声赞叹,"治国策可是你亲手所写?"
江随点头:"拙作不堪入目,让大人见笑了。"
"勿要过谦"林修远从袖中掏出那篇文章,"你可知,这'改漕运为海运'一条,朝中争论了十年未有定论,你区区八百字就点出要害!"
老人激动得胡须直颤,拉着江随就要论政。
江瞿连忙吩咐上茶,自己则悄悄退了出去。
他知道,今夜,将是江明夷扬名的开始。
茶过三巡,林修远的问题越来越深,江随的回答却始终从容,从周礼到管子,从桑弘羊到刘晏,引经据典却又切中时弊,说到江南水患时,他甚至当场画了张治理草图,笔法之精准,连林修远这个工部出身的老臣都自叹弗如。
"奇才!奇才啊!"林修远离开时已是三更天,仍意犹未尽,"你放心,秋闱虽过,但老夫这里还有个名额,能直接保举你去春闱。"
见目的达成,江随微微一笑。
送走宰相,江随独自站在庭院里透气。
夜雨已停,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清香。
前世之事繁多复杂,他到最后才穿进去,几乎只是堪堪完成了任务,就遭遇了全家的满门抄斩。
而这一世与之前有太多的不同,三皇子替代太子登基为帝,兄长又提前了一个月入宫。
若要搞清楚一切,避免灾祸,就只能尽快掌握更多的权力,而他的路。
只有科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