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瞿直接跪下了:"母亲,儿子想带随儿去京城。"
"胡闹!"老夫人拍案而起,"随哥儿身子弱,你又不是不知道,经不起长途跋涉!"
"留在扬州,他就能过得好吗?"江瞿抬头,眼中含泪,"母亲可知道随儿屋里东西坏了没人换?可知道他月银被克扣?可知道他连本像样的书都没有?"
老夫人踉跄后退,被周妈妈扶住:"这,这从何说起?"
"母亲!"江瞿重重磕了个头,"儿子每年回来不过几日,见全家上下对随儿嘘寒问暖,便以为他过得好。今日带他出门,才发现他竟是第一次见识街市!回家细查,才知他在这个家里受了多少委屈!"
老夫人老泪纵横,颤巍巍地走到儿子跟前:"老三,娘真的不知道,随哥儿从不说这些,娘这就去查,定给你个交代……"
"不必查了,"江瞿苦笑,"二嫂管着家,下人谁敢违逆?其他兄弟姐妹,各有各的心思。这个家里,除了母亲和大嫂,谁真心待过随儿?"
老夫人跌坐在椅子上,半晌才道:"你想如何?"
"儿子要带随儿走。"江瞿坚定道,"在京城,儿子亲自照料他。"
"不行!"老夫人突然激动起来,"随哥儿是娘的心头肉!他自小在娘身边长大,离了娘,他怎么办?你公务繁忙,哪有时间照顾他?"
"可留在扬州……"
"娘会处理好!"老夫人抓住儿子的手,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娘这就整顿家务,绝不会再让随哥儿受委屈!但是老三,你不能带他走,你要带他走,就是要了娘的命啊!"
看着母亲涕泪横流的样子,江瞿终究心软了。
他了解母亲的性子,若强行带走江随,老人家真可能一病不起。
"儿子可以不带随儿走。"他妥协道,"但二姐那边……"
"娘会处理。"老夫人擦干眼泪,瞬间恢复了当家主母的威严,"明日就叫她来,好好说道说道。"
当晚,江瞿辗转难眠,他想起江随那双初见街市时发亮的眼睛,想起儿子接过风车时那转瞬即逝的笑容,想起晴儿哭诉的种种不公,心如刀绞。
次日一早,他取了张百两银票,亲自带江随去了扬州最好的绸缎庄。
"随儿喜欢哪个颜色?"他指着琳琅满目的料子问。
江随怯生生地指了指一匹月白色的软罗。
"好眼光!"掌柜的立刻奉承道,"这是新到的杭罗,最适合小公子这般俊秀人物。"
江瞿大手一挥:"要两匹,再拿那匹宝蓝的和绛红的。"
出了绸缎庄,又去银楼打了长命锁,去书肆买了整套适合孩童读的幼学琼林和千家诗,一天下来,花了不下百两银子。
回府路上,江随抱着新得的绘本,罕见地主动贴近父亲,小脸在江瞿袖子上蹭了蹭。
"爹爹……"他轻声唤道,声音软得像刚出锅的年糕。
这一声"爹爹"叫得江瞿眼眶发热。
他抱紧儿子,暗自发誓,即便不能带他去京城,也要保他在扬州不受委屈。
晚饭后,老夫人悄悄告知,已经"提点"过二奶奶了。
江瞿知道,大家族的面子总要维持,母亲不会明着处罚二姐,但今后江随的用度想必不会再被克扣。
临睡前,江瞿去看了儿子。
江随已经睡下,新换的窗纸映着月光,床头小几上摆着新买的书,还有那只五彩风车,在夜风中轻轻转动。
江瞿坐在床边,轻抚儿子细软的头发。
睡梦中的江随无意识地往父亲手心靠了靠,嘴角微微上扬。
"随儿……"江瞿低声道,"爹爹对不住你……"
明日他就要启程返京,再次将幼子独自留在这表面光鲜内里复杂的深宅大院中,他真心不愿意,要不是为了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