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拉得很严实,只留了一道极细的缝隙,透进一点灰蒙蒙的天光。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空调系统低低的嗡鸣,还有……两种Alpha信息素在空气中无声交锋的、几乎能凝成实质的张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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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蜷缩在沙发的一侧,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扶手,试图用这种方式汲取一点微不足道的凉意,来对抗体内那股灼烧般的躁动。后颈的腺体像被塞进了一团滚烫的棉絮,又胀又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神经,带来细微的刺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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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弥漫着属于格瑞的信息素。那是一种极冷的、带着冰雪气息的松木味道,清冽、纯粹,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像终年不化的雪山之巅,寒风凛冽,寸草不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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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Alpha,我的本能在疯狂叫嚣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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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斥。</p>
——警惕。</p>
——这是同类的气息,是竞争者,是威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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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信息素不受控制地从腺体中溢出来,带着淬火后的刀锋般的冷硬与锐利,试图在周身筑起一道无形的屏障,将那股雪山松涛般的气息隔绝在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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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冽的雪松与冷硬的刀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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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种同样偏向冷调、同样带着锋芒的Alpha信息素,在这方寸空间里互相试探、碰撞、撕扯。没有Alpha与Omega之间那种温顺的契合,只有属于顶级Alpha之间的、近乎本能的对抗与排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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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两个Alpha的易感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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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无声的、持续不断的拉锯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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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的另一端,格瑞正靠着靠背坐着,双腿伸直,膝盖上放着一台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让他那双总是没什么情绪的紫色眼眸显得更加清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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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在处理什么文件,但我能看到他握着鼠标的手指关节泛白,能看到他偶尔会无意识地蹙一下眉,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雪山松涛般的信息素,正随着他的呼吸,一波波地、带着压迫感地扩散开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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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在忍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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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交往快一年了。从最初的试探到后来的确认关系,身边总不乏质疑的声音。两个Alpha怎么可能长久?毕竟,Alpha的本能就是争夺与占有,而非退让与包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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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自己也清楚这条路有多难。平日里尚能靠着理智压制本能,可到了易感期,所有的克制都像是被狂风暴雨冲刷过的堤坝,摇摇欲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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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信息素太冲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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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瑞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房间里的死寂。他没有看我,视线依旧落在电脑屏幕上,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但我能听出那平静之下压抑的烦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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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信息素确实有些失控了。刀锋般的锐利几乎要刺破空气,带着一丝不顾一切的攻击性。这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在感受到同类信息素的强烈压制时,下意识地竖起尖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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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此彼此。”我回了一句,声音有些干涩。因为腺体的疼痛,说话都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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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感觉到他身上的雪松气息猛地一沉,像是雪山上下起了暴风雪,寒意瞬间席卷了整个房间。我的腺体像是被冰锥刺中,疼得我倒吸了一口凉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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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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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瑞的动作顿住了。他终于转过头,看向我。紫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里面清晰地映出我此刻的狼狈——脸色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嘴唇抿得紧紧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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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眉头蹙得更紧了,那股暴风雪般的寒意稍微收敛了些,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存在感。“很难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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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回答。或者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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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受是真的。腺体的胀痛,信息素对抗带来的精神压力,还有那种被同类气息不断刺激的烦躁感,几乎要把我的理智碾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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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与此同时,心底深处却还藏着一丝连我自己都觉得荒谬的……依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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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赖着这股雪山松涛般的气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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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它此刻正让我痛苦不堪,哪怕我的本能在疯狂抗拒,可闻到这熟悉的味道,我混乱的神经还是会奇异地安定一点点。就像在狂风巨浪的海上,那座冰冷的、看似危险的雪山,反而是唯一能让我辨认方向的坐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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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矛盾的感觉快要把我逼疯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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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别开视线,不再看他,把脸埋进膝盖里,试图用这种方式隔绝一切。“别管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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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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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调的嗡鸣似乎变得格外清晰,还有我们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以及空气中那两种信息素持续不断的、低强度的碰撞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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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我听到身边的沙发发出轻微的响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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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格瑞站起身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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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脚步声很轻,却像踩在我的神经上,每一步都让我的心跳漏掉半拍。本能的警惕让我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刀锋般的信息素再次躁动起来,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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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我面前站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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