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不舍(1 / 2)

第七章</p>

夕阳的暖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交织在喧闹的街口,又很快被月岛萤毫不犹豫转身离去的动作切断。星野镜站在原地,望着他高瘦挺拔的背影利落地融入下班放学的人潮,直到那头耀眼的金发和醒目的身高也彻底消失不见,她才缓缓地、极其满足地吁出一口气,仿佛刚刚完成了一场极其精彩绝伦的演奏,心脏仍在胸腔里热烈地、余韵未绝地鼓动着。</p>

他答应了邀约,一起看了展览(尽管她紧张得话多得要命),甚至……主动提出同路回家!</p>

这进展,远远超出了星野镜最初的预期。她几乎是飘着回到家的,嘴角的笑意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正在与她通话的姐姐注意到了她的异常,好奇地问:“小镜,今天遇到什么好事了吗?练琴的时候旋律都格外轻快呢。”</p>

星野镜只是抿着嘴笑,摇摇头,心里却像藏了一个蜜糖罐,不小心打翻了,甜味丝丝缕缕地渗满了每一个角落。“嗯,是遇到了很好的事情。”她轻声回答,脑海里浮现的是月岛萤在化石展柜前微微俯身时专注的侧脸,以及他说“正好顺一段路”时那看似随意却让她心跳骤停的语气。</p>

第二天一早,星野镜怀着前所未有的期待踏入学校。每一步都轻快得像要跳起来。走廊上,她甚至不自觉地开始搜寻那个熟悉的身影,不再是以前那种胆怯的、偷偷摸摸的窥探,而是带着一丝隐秘的、雀跃的期盼。</p>

然而,现实很快给她泼了一小盆冷水。</p>

月岛萤依旧是那个月岛萤。甚至可能比平时更加冷淡。</p>

课间休息时,她鼓足勇气,拿着英语习题集走过去,想借问题之名说句话。他倒是给她讲解了,语速快而清晰,切中要害,没有一丝多余的废话,讲解完毕便立刻戴上耳机,重新沉浸在他的世界里,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她,仿佛昨天那个一起看展览、一起回家的人只是她的幻觉。</p>

午休时,她和秋山小惠再次“路过”第二音乐教室附近的楼梯口。山口忠依旧热情地打招呼,月岛萤也只是从书本里抬了下眼,颔首的动作幅度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随后又低下头去,完全无视了她的存在。</p>

星野镜高涨的情绪稍稍回落了一些,像被细针轻轻戳了一下的小气球。但她很快又振作起来。这才是月岛萤啊,难道还指望他一夜之间变得热情似火吗?他昨天能答应邀约,能一起回家,已经是破天荒的进步了!那些细微的、近乎施舍般的互动,才是常态。她不能因为得到了一点甜头就贪得无厌。</p>

“要坚持,星野镜。”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喜欢他,是你自己的事情。他能允许你靠近,就已经是回应了。”</p>

下午排球部的训练,她依旧雷打不动地去了。手里攥着温热的草莓牛奶,站在老地方。心跳依旧会加速,但不再全是紧张,多了几分笃定的期待。</p>

训练结束的铃声响起,队员们鱼贯而出。日向依旧咋咋呼呼,影山一脸阴沉,山口忠笑着和队友道别。月岛萤走在最后,用毛巾擦着汗,神情疲惫却依旧冷淡。</p>

星野镜迎上去,笑容比昨天又自然了几分:“月岛君,训练辛苦了。”递上牛奶的动作也不再同手同脚。</p>

月岛萤停下脚步,目光落在牛奶盒上,停顿了大约一秒,才伸手接过。指尖依旧冰凉,短暂地触碰到她的。</p>

“多谢。”依旧是那两个字,听不出情绪。</p>

然后,就在星野镜思考着今天要不要再试着说点什么的时候,他却先开口了,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今天不顺路。我和山口有事。”</p>

“……啊,好的!”星野镜愣了一下,立刻点头,心里那点小小的期待“噗”地一下熄灭了,但很快又被自己强行重新点燃。没关系,他本来就没有义务每次都和她一起回家!他能解释一句,已经很好很好了!“那……明天见,月岛君。”</p>

月岛萤没再回应,只是微微颔首,便越过她,走向等在一旁的山口忠。山口忠对她抱歉地笑了笑,快步跟了上去。</p>

星野镜看着他们的背影,轻轻吸了口气。没关系的,她重复告诉自己,这很正常。</p>

然而,接下来的几天,几乎都是类似的模式。</p>

月岛萤在学校里对她的态度没有任何升温的迹象,甚至比邀约之前更加疏离。接送饮料变成了一个固定的、沉默的流程,他接过,道谢,然后离开。“顺路”回家的机会再也没有出现过,他总是有各种理由——值日、部活总结会、和山口忠有事、或者干脆什么都不说。</p>

星野镜开始感到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沮丧。</p>

那场约会,那次同行,难道只是她幻想出来的海市蜃楼?或者,对于月岛萤来说,那真的只是一次“刚好顺路”和“对展览内容感兴趣”而已,看完即忘,没有任何后续的意义?</p>

她的“追求”计划似乎一下子又回到了原点,不,甚至可能比原点还要糟糕。因为她曾经窥见过一丝微光的可能性,此刻的沉寂便显得格外令人难受。</p>

秋山小惠看出了她的低落,搂着她的肩膀安慰:“月岛君那种性格,本来就不能用常理来判断嘛!他能答应一次约会已经是奇迹了!慢慢来,小镜,你可是能坚持练琴十几年的人,还怕这点小挫折?”</p>

星野镜点点头,努力把心里的失落压下去。小惠说得对,她不能急。喜欢月岛萤,本就是一场持久战。她只是……需要重新调整心态,回到最初那种“不求回报,默默靠近”的状态。</p>

又过了两天,排球部有一场练习赛,对手是隔壁市的强校。训练时间延长了很久。星野镜练完琴,照旧买了饮料去体育馆外等候。</p>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体育馆内的灯光格外明亮,呐喊声和击球声也远比平日更加激烈。星野镜站在老地方,能隐约听到里面教练的喊声和队员们奔跑喘息的声音。</p>

练习赛似乎进行得异常激烈。终于,在星野镜快要站不住的时候,馆内的声音渐渐平息下来。门被推开,队员们三三两两地走出来,个个汗流浃背,脸上带着疲惫和不甘——看来是输了。</p>

日向和影山还在互相埋怨,语气冲得很。山口忠也低着头,情绪不高的样子。</p>

星野镜的心揪了一下,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月岛萤。他走在最后,脸色是前所未有的阴沉,毛巾搭在脖子上,金发被汗水浸湿,几缕黏在额角。他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像是凝着一层寒霜,比平时更加生人勿近。</p>

星野镜从未见过这样的他。平时的月岛萤是冷淡的、嘲讽的,带着一种游刃有余的疏离感,但此刻的他,却像是一座压抑着怒气和挫败的火山,随时可能爆发。</p>

她攥紧了手里的饮料,一时间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此刻去打扰他,似乎非常不明智。</p>

但就在她迟疑的瞬间,月岛萤已经看到了她。他的目光扫过她和她手中的饮料,眼神冷冽,没有丝毫停留,仿佛看到的只是一团空气,然后径直从她面前走了过去,连那句惯常的、毫无温度的“多谢”都没有。</p>

彻底的无视。</p>

星野镜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温热的牛奶盒变得有些烫手。她看着他决绝冷漠的背影,一股冰冷的尴尬和委屈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让她脸颊发烫,眼眶发酸。</p>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她甚至能感觉到其他队员投来的、带着些许同情和尴尬的目光。</p>

“月……”山口忠似乎想打个圆场,但看看月岛萤的背影,又看看僵在原地的星野镜,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匆匆追着月岛萤去了。</p>

日向和影山也停止了争吵,有些无措地看着她。</p>

“星野同学……”日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p>

“没、没关系!”星野镜猛地低下头,飞快地把饮料塞给离她最近的、同样有些愣神的缘下力手里,“大家……训练辛苦了!这个……请分给大家吧!”</p>

说完,她几乎是落荒而逃,转身跑进浓重的夜色里,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她。夜风刮过耳边,却吹不散她脸上滚烫的热度和心底那股酸涩的凉意。</p>

她一直跑,直到再也听不到体育馆那边的声音,才扶着路边的一棵树停下来,大口地喘息。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砸落下来,渗进干燥的泥土里。</p>

原来……被喜欢的人彻底无视,是这么难受的一件事。</p>

比被他毒舌嘲讽难受一千倍,一万倍。</p>

嘲讽至少还意味着他注意到了你的存在,而无视,则彻底否定了你的所有努力和心情。</p>

她所有的坚持、所有小心翼翼的靠近、所有因为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进展而产生的狂喜,在这一刻,似乎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笑话。</p>

他或许,从来就没有丝毫在意过吧。那些饮料,那本书,那次约会,对他而言,大概只是困扰?只是因为教养而勉强忍受的麻烦?而今天,他心情极差,于是连那点勉强的礼貌都懒得维持了。</p>

星野镜蹲在树下,把脸埋在臂弯里,无声地哭了很久。委屈、难堪、失落……种种情绪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她开始怀疑自己,这场所谓的“追求”,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她是不是……太自不量力了?</p>

不知过了多久,眼泪终于流干了。她抬起头,看着远处昏黄的路灯,心里一片空茫的疲惫。</p>

她慢慢地走回家,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眼睛红肿、神情沮丧的自己,用力拍了拍脸颊。</p>

“星野镜,振作一点。”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没关系……没关系的。至少,你努力过了。”</p>

只是,或许该到此为止了。</p>

第二天,星野镜请假了。她以身体不适为由,没有去学校。她需要一点时间来整理自己的心情,也需要避开那个让她感到无比难堪的环境。</p>

她待在家里,弹了一整天的琴。琴声时而激烈,时而低沉,将所有无法言说的情绪都倾注在了黑白琴键之上。</p>

而学校里的月岛萤,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同。</p>

不,或许他察觉到了。</p>

那天练习赛失利,他的表现尤其糟糕,几个关键性的拦网失误让他陷入了极度的自我厌恶和烦躁之中。所以当他看到体育馆外那个熟悉的身影和递过来的饮料时,那股无名火一下子烧得更旺——为什么偏偏是这种时候,还要来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打扰他?</p>

他选择了最直接也最伤人的方式——无视。</p>

并且,在接下来的两天里,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分析比赛录像,加练,沉默寡言。他并没有特意去注意那个总是悄悄出现又迅速消失的身影是否还在。</p>

直到第三天午休,山口忠犹豫了许久,才在他旁边小心翼翼地问:“阿月……你这几天,是不是和星野同学吵架了?”</p>

月岛萤从书本里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眉头微蹙:“什么?”</p>

“就是……那天练习赛之后,你好像……没接她的饮料?”山口忠说得尽量委婉,“然后……她好像两天没来学校了。小惠说她请假了,是不是……生病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