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山小惠那句“教科书级别的喜欢”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星野镜心中的迷雾,却也带来了连绵的细雨,丝丝缕缕地浸润着她生活的每一个角落。</p>
她不再试图否认或逃避。是的,她喜欢月岛萤。</p>
这份喜欢,始于便利店那枚硬币的清脆声响,固于开学相撞时他冷淡的回应,发酵于课堂上他独特的英音和排球场上他专注的身姿,最终,在医务室那惊心动魄的对视中,尘埃落定。</p>
意识到这一点后,星野镜反而奇异地平静了下来。她本就是目标明确、执行力强的人,无论是练琴还是学习,一旦确定了方向,就会投入全部心力。那么,喜欢一个人,大概也是如此?</p>
只是,“追求”月岛萤,这件事的难度系数似乎远高于攻克一首高难度的肖邦练习曲。</p>
她的“追求”计划,低调得几乎悄无声息,更像是一场小心翼翼的靠近和观察。</p>
第一步,是制造“自然”的相遇。</p>
她知道月岛萤和山口忠通常会在第二音乐教室附近的楼梯间吃午饭,因为那里安静,人少。于是,她“偶然”地也开始和秋山小惠去天台时“路过”那里。第一次“偶遇”时,她紧张得手心冒汗,只能低着头匆匆走过,听到山口忠热情地打招呼“星野同学,秋山同学!”,她也只是飞快地点头回应,完全不敢看月岛萤的表情。</p>
但次数多了,她渐渐能鼓起勇气,在路过时轻声说一句“中午好,月岛君,山口君”。月岛萤通常只是从书本或耳机中抬起眼,没什么表情地颔首算是回应,倒是山口忠,总是很积极地回应,甚至偶尔会聊上两句。</p>
但有一次打完招呼刚要走时,月岛萤叫住了她“制造这么多次偶遇到底是想做些什么呢,星野同学”说出这话时表情依旧淡然。</p>
星野镜定定的看着他“我喜欢你,所以我要追你!!”</p>
第二步,是投其所好……虽然她并不知道月岛萤的“所好”究竟是什么。</p>
她只知道他好像对恐龙和自然科学很感兴趣,书包上挂着一个小小的恐龙钥匙扣。某次去书店,鬼使神差地,她站在了自然科学类的书架前,挑了一本印刷精美、关于远古生物演化的图册。结账时心跳如鼓,仿佛做了什么坏事。</p>
第二天,她趁着月岛萤不在座位,飞快地将那本包好的书塞进了他的抽屉。没有署名,没有留言。一整天她都坐立不安,偷偷观察他的反应。</p>
月岛萤发现书时,只是挑了挑眉,翻看了一下,然后随手放在了桌角,看不出是喜欢还是讨厌。直到放学时,星野镜才看到他将那本书放进了书包里。那一刻,她心里像炸开了一小朵烟花,偷偷开心了好久。</p>
第三步,是笨拙的关心。</p>
排球部的训练通常很晚结束。星野镜练完琴后,总会“顺便”去自动贩卖机买一盒牛奶或一瓶运动饮料,然后“刚好”在体育馆门口遇到结束训练出来的月岛萤和山口忠。</p>
第一次,她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过去,把温热的牛奶塞到明显愣住的月岛萤手里,语无伦次地说:“月岛君!训练辛苦了!这个....补充能量...给你!!!”说完不等回应,转身就跑,留下月岛萤拿着牛奶,一脸错愕,旁边是山口忠惊讶又了然的笑容。</p>
后来几次,她稍微镇定了一些,但依旧不敢看他的眼睛。月岛萤从最初的诧异,到后来似乎习以为常,会面无表情地接过,淡淡地说一句“多谢”,偶尔还会附加一句嘲讽:“星野同学是打算承包排球部的饮料供应吗?”虽然话不好听,但他没有拒绝。</p>
星野镜就把这当成了一种另类的进步。</p>
几个星期下来,她的“追求”行动似乎收效甚微。月岛萤依旧是那个月岛萤,毒舌,冷淡,对除了排球和学习(或许还有恐龙)之外的大部分事情都兴致缺缺。他从未主动找她说过话,对她的那些“小动作”也几乎没有额外的回应。</p>
但星野镜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些极其细微的变化。</p>
比如,在走廊迎面遇上时,他不会再完全无视她,视线会在她身上停留零点几秒。比如,当她鼓足勇气问他一个英语语法问题时,他虽然嘴上说着“这么简单的问题教科书第X页就有答案”,但还是用最简洁的方式给她讲明白了。再比如,有一次她不小心把乐谱掉了一地,他正好路过,虽然脸上写着“麻烦”,却还是弯腰帮她捡起了散落到脚边的几张。</p>
这些变化微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像投入深潭的石子,连涟漪都难以看清。但对星野镜来说,却足以让她心跳加速,觉得一切努力都有了意义。</p>
月岛萤自己或许都未曾察觉这些变化。</p>
他只是觉得,那个叫星野镜的、头发颜色很特别的转学生,她总是悄无声息的,送点小东西,说一两句无关紧要的话,然后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跑开,或者低下头,只露出一个发旋。</p>
有点奇怪,但...好像并不讨厌。</p>
她不像其他那些咋咋呼呼的女生,也不会用那种让他不适的、灼热的眼神盯着他。她的关注是安静的,小心翼翼的,甚至带点笨拙的真诚。送的饮料是合口味的,那本恐龙图册……也确实选得不错。</p>
他偶尔会注意到她练琴的声音从音乐教室传来,技巧纯熟,情感充沛,和她平时那副安静的样子不太一样。有一次训练结束得晚,他听着那流畅的琴声,竟然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离开。</p>
但他依旧认为这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顶多算是个……比较熟悉的陌生人?他并没有深思这其中的区别,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和那些微不足道的“打扰”。</p>
星野镜的追求之路,漫长且似乎看不到终点。但她并不气馁。喜欢一个人,本身就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和细水长流。她能感觉到那坚冰似乎融化了一丝丝,这就足够了。</p>
她依旧每天练琴,认真学习,和小惠笑闹,然后,继续她那笨拙又坚持的“靠近月岛萤”计划。</p>
下午放学后,她又买了一盒草莓牛奶,站在体育馆外熟悉的角落,等待着训练结束的铃声。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心跳声混合着馆内传来的击球声和呐喊声,谱成了一首独属于她的、悸动又期待的练习曲。</p>
她知道他很快就会出来,而她,已经准备好了下一次的“偶遇”和那句练习了无数次的、“训练辛苦了”。</p>
……</p>
体育馆的铃声准时响起,门被推开,喧嚣和汗水的气息扑面而来。星野镜攥紧了手里那盒变得温热的草莓牛奶,目光精准地捕捉到落在人群后方的高挑身影。</p>
月岛萤正一边用毛巾擦着颈间的汗,一边听着山口忠激动地比划着什么,脸上是惯常的、略带敷衍的平静。</p>
就是现在。星野镜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那只不安分的小鹿,迈步上前。</p>
“月岛君!”</p>
声音出口,竟比想象中平稳。</p>
月岛萤和山口忠同时停下脚步看过来。山口忠立刻露出了然的笑容,月岛萤的目光则落在她手中的牛奶盒上,眉梢几不可查地挑了一下。</p>
“训练辛苦了。”她递上牛奶,笑容不再与刚开始一样那么僵硬。</p>
月岛萤看着她,短暂的沉默几乎让她窒息。就在她以为他又要说出什么嘲讽的话时,他伸手接了过去,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带来一丝微凉的触感。</p>
“多谢。”依旧是平淡无波的两个字。</p>
“不客气!”任务完成,她本该像往常一样逃离,但今天,一股莫名的勇气攫住了她。看着他转身的背影,那句排练了无数次的话冲口而出:“月岛君!”</p>
月岛萤再次停下,回过头,琥珀色的眸子里带着一丝询问,还有极淡的、不易察觉的疑惑。</p>
“那个……周末……县立图书馆……有个很小的古生物化石展……”她越说越快,脸颊滚烫,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视线飘忽地落在他运动服的第二颗扣子上,“我刚好有两张票……你……有兴趣吗?”</p>
空气瞬间凝滞,跟在后面出来的日向他们顿时都定在原地,一群吃瓜人就愣愣的看着她,她甚至听到了山口忠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p>
月岛萤显然没料到是这个走向,愣了一下。他看着她几乎要埋进地里的脑袋和通红得快要滴血的耳垂,沉默了几秒。</p>
就在星野镜被这沉默压垮,准备鞠躬道歉然后立刻消失时,他没什么情绪的声音响起了:</p>
“星野同学。”</p>
“是!”她猛地抬头,像等待判决。</p>
“你这种邀请方式,”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让人看不清眼神,“成功率无限趋近于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