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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永琪摇头,"是我没有她就不完整。小燕子没有我依然可以活得快乐。但我没有她,就只是一具行走的躯壳。在认识她之前,我活着;认识她之后,我才开始生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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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雪吟眸色一冷,"即便如你所说阳光与阴影不可分割,那你可知道,影子永远比光晚一步?云儿现在笑得越开心,将来知道真相就会摔得越痛!因为那是杀父之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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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琪深吸一口气,声音止不住的颤抖,"好,就算真的是我皇阿玛杀害了岳父,可是…我皇阿玛是我皇阿玛,我是我!岳父遇害那年,我才一岁零几个月,正在乳母怀里吃手指头!您要因我身上流的血就判我死刑吗?上一代的仇恨,为什么要我们这一代来承担?小燕子已经失去了父亲,您忍心让南儿也失去父亲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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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雪吟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眼中怒火翻涌,"你在威胁我?你就不怕我一气之下告诉她真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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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琪的呼吸一滞,苦笑了一下,"我怕!但是我知道,您不会告诉她真相的,今日您本可以叫我们一同前来,却没让她跟来,您根本没打算把真相告诉她,因为您比谁都清楚,那会彻底撕裂她。一边是生身父亲的血仇,一边是腹中孩子的亲爹…还有她掏心掏肺爱着的皇阿玛。您不舍得让她承受这种痛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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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雪吟猛地别过脸去,半晌,她才咬牙道:"是!我承认我舍不得,可是她如果没有遇到你会更快乐!她会在杭州或者北京嫁个寻常书生,相夫教子,生儿育女,平安终老!而不是像现在这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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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琪突然打断她,急切辩解:"您真了解自己女儿吗?小燕子是那种会乖乖相夫教子的人?还是她会在深宅大院数着更漏等丈夫归来?我承认小燕子如果没有遇见我,或许会过得更简单、更安全,她也不必经历那些痛苦,但她不会更快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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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敢断定…云儿若是没了你,不会过得更好更快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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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琪目光灼灼,言辞恳切:"因为这世上根本没有'如果'。事实就是小燕子深爱着我,岳母,虽然人心不是秤砣,没法称量谁爱得多谁爱得少。但我深知,小燕子爱我就如我爱她一般深。我们早已是一体的,若分开,谁都不是完整的自己。您可曾见过藕断丝连的模样?即便将我们从中间劈开,那些丝线仍会紧紧缠绕在一起,分也分不开,因为我们的爱情经历过太多艰难险阻,早已密不可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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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痴人说梦。"杜雪吟冷笑一声,"你以为云儿知道真相后还会想见你?还会义无反顾跟着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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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琪没有立即回答。这半年来的每个清晨,他都会在醒来时偷偷掐自己——确认小燕子睡在身旁不是梦,确认她腹中的孩子不是幻觉。那些被阳光晒得暖烘烘的被褥,那些被孕吐搅得兵荒马乱的深夜。所有这一切太过美好的日子,都像是从命运那里偷来的,让他时刻提心吊胆会被收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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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琪最终开口,"这几天我常想,若小燕子知道真相后执意要走,我该用什么理由留住她?后来我想明白了——没有理由。爱不是理由,孩子不是理由,我明白十八年的血仇更不是几句话能化解的。若她执意离开,我便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去杭州,我就在萧家对街开间铺子;她隐居山林,我就在山脚种地;她若要去天涯海角,我就做她身后的影子,一辈子守着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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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完全笼罩了胡同,杜雪吟突然感到疲惫。这个年轻人像团棉花,任她如何捶打都陷在里面使不上力。更可怕的是,她发现自己竟开始认同他的某些话。"五阿哥。你是天潢贵胄,我不敢奢求你一辈子爱云儿。我只求你一件事——若有一天你不爱她了或是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把云儿和南儿完完整整还给我。让她们回萧家,好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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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琪摇摇头,"没有'如果不爱'这种可能。就像没有太阳会拒绝升起,没有春天会忘记到来。我可以不是皇子,不是永琪,但不能不是小燕子的丈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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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雪吟叹了口气,借着月光打量这个年轻人,"真奇怪,你在旁人面前精得像狐,怎么到云儿跟前就傻气直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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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琪笑了笑:"因为小燕子是我的'气口'。唱戏的总要留个换气的空隙。在她面前,我可以只是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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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吧。"杜雪吟突然转身,"云儿该等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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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琪望着杜雪吟转身离去的背影,他以为会看到像额娘那样歇斯底里的阻拦,却只听到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他突然高声问道:"岳母为何不像我额娘那样以死相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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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雪吟的背影顿了顿,"因为我是母亲,"她没有回头,"而那种女人……不过是可悲的囚徒罢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