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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突然被撞开,永琪手里的药罐砸在地上,褐色的药汁漫过青砖地缝。他扑过来掐我的下巴,手指沾到我唇边的药粉时,整个人如遭雷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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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大夫!现在就去!吐出来!求求你吐出来…"他的声音支离破碎,手指伸进我嘴里抠挖。我咬紧牙关摇头,胃里突然烧起一把火,疼得我蜷缩起来。他转身要去喊人,我拽住他的衣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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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琪,别去,陪我说说话…"血沫涌上喉咙,铁锈味在口腔里弥漫。永琪跪在床前,眼泪大颗大颗砸在我脸上。我努力抬手想擦他的泪,却只在他脸上留下一道血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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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痛来得比想象中快。五脏六腑像是被千万根银针扎着,又像是有人拿着刀在慢慢割,一寸一寸地剜。可这些都不及心里痛的万分之一。他发疯似的用袖子擦我嘴角溢出的血沫,可越擦越多,丝绸料子很快浸透成暗红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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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抓着永琪的衣襟,另一只手颤抖着抓起他的手腕,用力按在自己的咽喉处。 眼泪糊了他满胸口:"帮我…杀了我…求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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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掐死我…用…用枕头…."呼吸开始变得困难,眼前一阵阵发黑,"或者…腰带…永琪…我真的好疼…你舍不得我疼的…我没求过你什么…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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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我搂得那么紧,紧得能听见两颗心在打架。一颗跳得飞快,一颗渐渐慢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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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松开我,将我靠在床边,我看见他猩红的眼睛,看见他额角暴起的青筋,看见他...突然抓起桌上的瓷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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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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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了。喉结滚动的声音那么清晰,像夏夜里打在荷叶上的雨滴,一饮而尽。他扔了空瓶,嘴角还沾着一点药渍,笑起来的样子居然很温柔:"这下…你甩不掉我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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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疯了吗!"我挣扎着去抠他的嘴,被他紧紧搂在怀里。他的心跳又快又乱,像那时我们被刺客追到悬崖边时一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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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三口...永远不分开..."他笑着吻我汗湿的额头,血从他嘴角蜿蜒而下,落在我的睫毛上。我突然想起曾经问过他的问题,他始终没回答我——如果有一天我必须死,你会亲手结束我的痛苦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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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知道了答案。这个傻子选择了更残忍的方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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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一笑…"我努力把手指放在他的嘴角,血却从鼻腔涌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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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痛开始模糊视线时,我摸到枕下的那只燕子簪。"永琪…"我努力扬起嘴角,"记住我笑的样子…忘掉我的眼泪…下辈子…别认错人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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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握住我拿簪子的手,轻轻抵在自己心口。这个动作让我的眼泪终于决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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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永琪突然指向床顶,顺着他手指望去,雕花的床楣上不知何时落了两只燕子,亲昵地交颈而眠。他缓缓捧起我的脸,指腹轻轻擦过我眼角的泪。他的吻落下来时,我尝到了他唇间苦涩的药味:"来年春天…等柳絮飞时…我们回家…看燕子…筑新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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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薇的尖叫,晴儿的哭喊,萧剑撞开房门的巨响,柳青劈手夺过常太医的药箱…所有声音都远去了。永琪的手终于抚上我的脖颈,他颤抖的呼吸喷在我耳畔:"黄泉路冷…我陪着你,抱紧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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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我听见小女孩的笑声,看见漫天花雨中,穿红衣服的小女孩朝我们奔来,我听见南儿脆生生地喊:"爹!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