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函瑞的兔耳耷拉下来:“张桂源让我们先往树洞跑,他去引开追来的雪豹……还说……还说如果他没回来,就让我们带着你往南走,去找迁徙的鹿群部落。”</p>
陈奕恒的心猛地一沉。往南走的路,他知道,要穿过一片没有任何遮蔽的雪原,那里的风雪能冻裂岩石。</p>
“他是不是傻?”陈奕恒的声音发颤,眼泪掉得更凶,“雪豹首领是变异种,他一个人怎么对付……”</p>
“他不是一个人。”左奇函突然开口,蛇瞳望向树洞外,“王橹杰刚才传了信号,在西边的乱石岗。”他顿了顿,看向陈奕恒,“那老熊把雪豹引过去了,还说……让你别恨浚铭。”</p>
陈奕恒没说话,只是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他想起张桂源每次吼他时眼底的红血丝,想起他扔肉干时故意偏开的视线,想起他转身时绷得笔直的狼尾……原来那些冰冷的背后,藏着这么多他没看懂的东西。</p>
杨博文突然站起身,左翼的艾草枯枝已经燃尽,只剩下一截焦黑的木杆。他望着树洞外翻涌的瘴气,声音平静得近乎残酷:“我去乱石岗。”</p>
“不行!”陈奕恒立刻拉住他,“你的翅膀……”</p>
“鹰族的翅膀,断了也能飞。”杨博文扯开他的手,动作却很轻,“你们带着桂源和函瑞往南走,沿着我的血迹走,能避开瘴气。”他顿了顿,看向左奇函,“蛇族的毒对变异雪豹有用,你护着他们,别回头。”</p>
左奇函没应声,只是将手臂上的兽皮缠得更紧了些。</p>
杨博文最后看了陈奕恒一眼,鹰瞳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叮嘱,又像是释然:“告诉张桂源,他欠我的那顿烤肉,下辈子再还。”</p>
话音未落,他已经冲出了树洞。众人只听见一声尖锐的鹰鸣划破瘴气,伴随着雪豹愤怒的嘶吼,渐渐往西边的方向远去。</p>
陈奕恒望着树洞外,杨博文的身影很快被浓雾吞没,只留下几根飘落的、带着血迹的羽毛,轻轻落在雪地上。</p>
陈浚铭靠在张函瑞怀里,小声地哭着。左奇函沉默地往火堆里添着枯枝,火星噼啪作响。</p>
陈奕恒慢慢低下头,看着自己腿上的伤,看着那片被血染红的苔藓。他突然抓起地上一根尖锐的石片,用力划开了自己的掌心。</p>
“阿恒哥,你干什么?”张函瑞吓了一跳。</p>
陈奕恒没说话,只是将流血的掌心按在腿上的伤口处。狐族的血虽然没有攻击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暖意,能暂时压制毒素。他抬起头,看向左奇函,眼神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我也去乱石岗。”</p>
左奇函的蛇瞳缩了缩:“你疯了?你的腿……”</p>
“我是白狐。”陈奕恒打断他,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雪豹首领最想吃的是我。我去了,才能引开它。”</p>
张函瑞想反驳,却被陈奕恒的眼神止住了。那只总是耷拉着耳朵、说话细声细气的白狐,此刻眼底翻涌着一种近乎决绝的光,像暗夜里重新燃起的火种。</p>
左奇函沉默片刻,突然扯下自己手臂上的兽皮,扔给陈奕恒:“裹紧点。”他站起身,蛇尾在地上拍了拍,“走。”</p>
张函瑞咬咬牙,背起陈浚铭跟上。陈浚铭在他背上已经睡着,嘴里还含糊地念着:“阿恒哥……不疼……”</p>
树洞外的风雪更大了。陈奕恒一瘸一拐地走在最前面,掌心的血顺着指尖滴落,在雪地上留下一串细碎的红点,像一串笨拙的引路符。</p>
他不知道杨博文能不能撑到乱石岗,不知道张桂源和王橹杰是不是还活着,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到那里。</p>
但他知道,这一次,他不能再当那个只会躲在别人身后的累赘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