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路,得自己走过才知道有多难;
有些答案,必须亲自去寻找。”
刘振华望着父亲在昏黄灯光下显得格外坚毅的侧脸,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一刻,他明白,这不仅仅是一次慈善考察,更是一场父子共同踏上的、寻找生命真实意义的旅程。
夜更深了,山风透过窗缝,带来阵阵凉意。
窗外,繁星满天,寂静无声,却仿佛能听见种子破土而出的微弱声响。
翌日清晨,刘光天和儿子在乡镇唯一的集市上购置了米面粮油等生活物资,将吉普车的后备箱塞得满满当当。
晨雾尚未散尽,车子便沿着崎岖的山路向着大山的更深处驶去。
随着山路愈发陡峭,车轮最终在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小径前停了下来。
父子二人将物资分装成数个背囊,踏上了蜿蜒向上的山路。
汗水很快浸湿了衣背,沉重的背囊勒进了肩膀,每向上一步,都让人对这片土地的认知更深一分。
经过近两个小时的跋涉,一座隐匿在云雾深处的小山村终于显露在眼前。
十几户人家散落在山坳间,灰褐色的木屋与苍翠的山林几乎融为一体。
若不是几缕若有若无的炊烟,几乎难以察觉这里还有人烟。
穿过歪斜的篱笆,第一户人家的景象让父子二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低矮的土坯房在经年风雨中已显倾颓,墙面上裂着蛛网般的细缝。
屋内昏暗如夜,只在屋顶瓦片破损处漏下几缕天光,照亮空气中浮动的尘埃。
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女孩正蹲在灶前,熟练地往灶膛里添着柴火。
铁锅里翻滚着稀薄的米粥,几片菜叶在其中载沉载浮。
刘光天蹲下身,用最温和的语气问道:“小朋友,家里就你一个人吗?”
女孩抬起清澈的眼睛,指了指里屋:“妈妈去采药了。奶奶在床上。”
顺着她指的方向,刘振华看见昏暗的里屋里,一位老人蜷在破旧的棉被中,不时发出压抑的咳嗽声。墙壁上贴满了泛黄的奖状,在昏暗中依然能辨认出“第一名”的字样。
“这些都是你得的?”刘振华轻声问。
女孩羞涩地点点头,随即又急切地补充:“哥哥去城里打工了,他说挣了钱就回来修房子。”
在另一户人家,他们见到了更令人揪心的场景。
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正吃力地劈着柴火,额头上沁满汗珠。
他的右脚明显有些不便,每挥动一次斧头,身体都会不自觉地倾斜。
“他的脚……”刘振华低声询问带路的村民。
“去年从山上摔下来,没及时治。”村民叹了口气,“他爹妈都在外面打工,跟着爷爷奶奶过。”
最让父子二人动容的,是在村尾遇见的一位老人。
她正坐在门槛上缝补一件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衣服,针脚细密而认真。
得知他们的来意后,老人执意要给他们倒水。
那只端来的碗,边缘磕破了好几个口子,她却用最干净的布擦了又擦。
“孩子们都出息了。”老人浑浊的眼里闪着复杂的光,“在城里打工……两年没回来了。”
她颤巍巍地从枕头下摸出一张泛黄的全家福,照片上的一家人笑得幸福灿烂。
她用粗糙的手指轻轻抚过照片中每个人的脸庞,这个动作让刘振华瞬间红了眼眶。
夕阳西下,父子二人站在村口的高地上,望着脚下这片土地。
每一扇破旧的门窗后,都有一个关于生存与尊严的故事;
每一张布满风霜的脸上,都刻着对美好生活的渴望。
“爸,我好像开始明白了。”刘振华的声音在晚风中有些哽咽,“我们要做的,不是简单地给他们钱,而是……”
“而是给他们一个不离乡土就能活下去的出路。”
刘光天接过了儿子的话,目光深远,“让这些孩子不必在留守中长大,让这些老人不必在期盼中老去。”
暮色渐浓,山风掠过林梢,仿佛无数个无声的叹息。
但在这片深沉的暮色里,某种坚定的信念正在悄然生根——改变,必须从理解这片土地最深的痛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