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构冷面听她说完,才扬手掀翻满桌酒菜,指着她怒问:“你不过是妇人女子,如何得知军政要事?必有人教你欺我!”
刘婉仪从未见他如此盛怒,跪下请罪,颤栗着吞吞吐吐地道出原委。赵构越发恼怒,将她斥出,赐第别居,永不再召见。并连坐王继先,贬其福州居住,停子孙官。
韦太后的侍婢杨氏未活到南归后次年元旦。绍兴十二年岁末,杨氏年满六十,韦太后在慈宁宫为其庆生辰,赵构亦赐御酒一壶及金帛若干相贺。杨氏谢恩领受,欣然饮下御酒后当夜便无疾而终,“含笑九泉”。
赵构此后向太后宫人下旨道:“为太后寿考康宁计,今后慈宁宫中大小事均直接禀告朕,勿与太后商议,以免太后烦心。”
杨氏既死,韦太后的生活顿时归于沉寂。终日身着素袍独守青灯古佛,不苟言笑,只念佛诵经。虽赵构常命人供进财帛于太后宫,她亦无心去用,节俭度日,所得财帛大多闲置于库中。也极少与宫中人往来,唯准婴茀每日入省。婴茀顺适其意,曾亲手绘一卷《古列女图》,将太后容貌绘于其中,又取《诗序》之义,为太后佛堂匾额题字“贤志”。
绍兴二十六年十月,尚书右仆射万俟禼上《皇太后回銮事实》。臣下呈书于太后时亦选取大批礼物一并奉上,韦太后悉数退出不受,赵构遂向群臣大赞太后俭德,道:“宫中用不上这许多礼物。皇太后今年七十七岁,而康健如五六十岁,皆因德行感天之故。这等福泽自古帝后都未尝有。”
韦太后每年生辰赵构都会为她隆重庆祝,并不忘同时宣扬她的年岁高寿。凡见过太后的人都讶异于她远比年龄年轻的容貌,随即不免对她的德行福泽又有一番感慨称颂。
太后身体也一直较为康健,只是眼睛越来越不好,视物日益模糊,到后来完全失明。见御医对太后目疾束手无策,赵构便在国中遍寻良医。绍兴二十八年,临安守张偁推荐一位善风鉴之术的蜀地道士为太后治病。赵构召其问如何医治,道士答道:“心无为则身安,人主无为则天下治。”赵构听后若有所悟,引他入慈宁宫为太后用其术。道士以金针一挑,太后左翳脱落,左眼复明。太后大喜,再请医治右目,道士却道:“太后以一目视物已足够,另一目就用来存誓吧。”赵构厚赏道士财物,道士一无所受,辞谢而去。
韦太后眼明心静的日子亦未过多久,绍兴二十九年九月庚子,皇太后韦氏手持一串佛珠崩于慈宁宫寝殿。
太后在世时,一直希望赵构能有亲生皇子继承皇位,故始终不允许赵构正式确立养子皇子身份,更不愿他立养子为储。而在赵瑗与赵璩二子中,她也更喜欢璩,对赵构更为中意的瑗毫无援立意。
绍兴十五年二月,在韦太后与吴后的促进,及与赵瑗不和的秦桧怂恿下,赵构加封赵璩为检校少保,晋封恩平郡王,出宫外居。一时璩与瑗并为郡王,地位平等,诸臣私下称之为“东西府”。
绍兴二十五年十月,秦桧病重。他与家人及党羽商议,决定封锁消息,企图由其子秦熺代其继续把持朝政。赵瑗闻讯立即禀告赵构,于是赵构亲赴秦家,以探病为名验其虚实。秦桧不发一言,唯涕泪交流。秦熺奏问代居宰相为谁,赵构答:“此事非卿所应预闻。”随后拂袖出室,乘辇还宫,当晚便召权兵部侍郎兼权直学士院沈虚中草拟秦桧父子致仕制(即因年老解官的手续文书)。秦桧见阴谋不成,忧惧不已,于失望中咽气离世。
经此一事,赵构更为赏识赵瑗,也更着意考验。赵瑗不喜声色,郡王府中姬妾寥寥。某日赵构召赵瑗与赵璩入宫,赐他们宫女各十人。未过许久又将这些宫女召回,命人检视,见赐给赵璩的宫女已非处女,而入赵瑗府中的那些尚完璧如初。赵构虽就此未置一词,但心中已有定论。
太后崩后,赵构有意询问皇后婴茀于立储一事的意见,婴茀微笑答:“普,即‘并日’二字。普安,其天日之表也。”赵构遂一笑,于绍兴三十年二月御笔付三省:普安郡王瑗可立为皇子,更名玮。数日后,晋封皇子为建王。
绍兴三十二年五月甲子,诏立建王玮为皇太子,更名昚。
六月丙子,诏皇太子赵昚即皇帝位,是为孝宗。赵构改称太上皇帝,与太上皇后吴氏退居德寿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