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鸿泽用尽最后的力气也只撑过了白绿盎的婚礼,那天的精神不过是他在放不下自己最疼爱的女儿,用尽全部心力的回光返照而已。
只是为了站起来走上那几分钟,将她珍重地交给别人。
可是最终还是撒手人寰。
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但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白绿盎仍然无法面对。
心痛得已经麻木,心跳都无法感知。
她快要窒息。
……
下葬那天,天空是灰败的阴天,透着几分萧瑟的冷肃,乌云压得很低,看起来像是要下雨,有几只灰蒙蒙的麻雀停在枝头,好奇地看着底下走过的人,然后又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她抱着遗像缓慢地走向墓地,脸上一片空白。
在十七岁那年,她失去了母亲,在十年后的今天,她又一次失去父亲。
为什么人类会有这么多病症疾苦,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的这样对她。
手里的相框好重,重的她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抱住,可是即便她用尽了力气,也还是留不住她想要留住的人。
天气已经回暖,微风吹过,对她来说却宛如寒冬腊月的北风,直接将她的身体吹透。
白绿盎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裙子,被风吹起的时候,露出纤细的脚踝。
她的腿软绵绵的,仿佛没有力气一样,走路都有些趔趄。
小脸被衬得煞白,双唇毫无血色。
霍权宗担心地看着她,走上去想要扶住她。
白绿盎摇了摇头,眼眶红得吓人,但是倔强地没有流泪,她说:“我没事,我要自己走,我要爸爸能看到我很坚强,让他放心,即便他不在了,接下来的路我也会好好的走……”
“好。”霍权宗低低地应了声。
白绿盎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整个下葬仪式,从开始到结束,她没有流一滴眼泪,她拼命咬着自己的下唇,几乎都渗出了血。
她的两位至亲被葬在一起,变成了冰冷的墓碑,以后天人永隔,再难相见。
霍权宗看着她的样子,心口发紧,想要安慰她,却觉得一切语言都是苍白,只能沉默地跟在她的旁边,双眼紧紧地盯着她,怕她承受不住出什么事,他好及时做准备。
可是她一直都理智又坚强。
一切都做得很妥帖。
等程序走完,在回去的路上,他看着坐在车里双目呆滞一言不发的小女人,低低地叹了口气。
侧身拥住她,右手扶在她的后脑,轻轻地按进了怀里。
“在我面前,你可以不用这么坚强,想哭就哭吧,现在,他已经看不见了。”
白绿盎的脸埋在他的怀里,半晌没有动弹。
片刻后,她突然急促地呼吸了两下,这就像堤坝决堤前的预警,昭示着她到了崩溃的边缘。
她先是从喉咙里溢出一声短促的呜咽,然后抽噎了两下后,终于放声大哭。
“怎么办啊……”她哽咽着,声音带着委屈和无措,手指用力揪紧了他的衣领,因为用力,骨节处都开始发白,“霍权宗,我以后都没有爸爸了……”
霍权宗低低地叹了口气,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你还有我,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
白绿盎很快回去工作了,她好像只有拼命工作,才能填补大脑中的空缺。
她没日没夜地工作,不敢停下来。
虽然两人已经结婚了,但是白绿盎没有选择住在霍权宗的家。
她晚上还是会回自己的家里,好像这样能弥补一下这么多年没有好好陪伴过父亲的时光一样。
霍权宗尊重了她的这一决定,也留给了她足够多的空间,没有去打扰她。
可是,白绿盎还是出事了。
她在实验室的时候,直接晕倒了,而且手边正在配比的氢氧化钠也差点洒到了身上。
霍权宗和白绿盎的婚礼是私下举行的,公司里除了张时先没有人知道。
当他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将手边的文件一丢,迈开大步飞快走去了研究所。
当霍权宗赶到的时候,白绿盎已经被送上了救护车。
现场打碎的玻璃瓶和带有腐蚀性的液体撒了一地,看着让人触目惊心。
深吸了一口气,将车从车库开出来,他跟着救护车后面,一直跟到了医院。
检查结果出来,她只是低血糖再加上过度劳累,所以才晕了过去。
万幸那些腐蚀性的液体没有洒在她的身上,不然即便是做了防护,恐怕也要被烧穿。
医生给她挂了点葡萄糖,霍权宗就守在她的病床前。
白绿盎很久没有睡过这么沉了,她做了个梦,梦见了自己小的时候,和父母一起玩耍时候的事情。
那个她心心念念的花皮球,在第二天就被买回来了。
可是由于晚了一天,她很失望,就一直在赌气,最后还把皮球给扎烂,丢到了一边。
父母的表情疲累中带着歉疚,辛苦了一天回来以后还要哄她。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为什么会这么任性呢?
梦里他们的神情那么清晰地在她的脑海中重现。
明明是很小的时候的事情,为什么又这么清晰的在梦中回忆了起来。
……
白绿盎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有点茫然,一时间还有些不知道今夕是何年的混乱感。
扭头看到一旁的霍权宗,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在实验室晕过去了。
霍权宗静静地站在那里,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你怎么来了。”她低声说道。
男人两步走到她的病床前,似乎在忍着极大的怒火,眉心蹙得紧紧的,“我怎么来了?我就不该管你是吗?”
“怎么了……”白绿盎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大的火气。
“你这么拼命的工作,我作为你的上司,是不是该赞扬你?”霍权宗语气刻薄,带着讽刺。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