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来者是她们两,那人才将腰间握紧的佩剑松开,还与她们问了声好:“庄嬷嬷来了。”
“肖将军辛苦,老奴带姑娘去后山梳洗方便。”
那位肖将军闻言也没再多说,笑着让了路,可不知是不是沈菱歌的错觉,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古怪。却也不敢多想,朝肖将军微微福身,跟上庄嬷嬷的脚步,很快便到了她口中的后山。
“这条小溪应是原先庙里吃用的,还算清澈,就是源头可能受了阻,水位有些浅。这附近都有侍卫把守着,不会有人闯进来,老奴伺候姑娘梳洗换药。”
“有劳嬷嬷了。”
沈菱歌身上到处都是伤,确实不方便,也就没再拒绝,从包袱里拿了件旧衣擦洗后换上。
两人边说边梳洗,等到半个时辰后,沈菱歌那点家底全都被忽悠出来了,家住何处为何上京,就连父母叔伯也都说了。
而她却只知道庄嬷嬷是齐王的乳母,平日除了带兵打仗,都是由她伺候齐王起居,当然明面上她只称齐王是爷,半句都没漏出他的身份来。
沈菱歌也很配合,不该问的半句都不问,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不过只要能活着回京,并且摆脱表哥,齐王到底如何,她确实是不甚关心。
她只关心表哥如何:“庄嬷嬷,我想打听些事,昨日我昏迷后这一路上可有遇上过其他人马?”
庄嬷嬷正在给她梳头,闻言皱了皱眉,“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我只是想着,能不能有机会赶上那几个恶奴,将被偷之物寻回来。”她怕庄嬷嬷起疑,还放低了声音,可怜兮兮道:“丢的首饰里,有个我母亲留下的玉镯。”
小姑娘柔柔弱弱的,遭遇又实在是可怜,身上还都是伤,庄嬷嬷不免生出几分同情来,听她这么一解释也觉得合理。
想了想后道:“昨日姑娘昏迷没多久天便暗了,那条道向来不安生,爷吩咐了彻夜赶路,等到了安全之处再休整,这一路倒也没遇上什么旁人。”
见小姑娘伤心还安慰了两句,“丢个东西倒也罢了,人没事才是大事。”
沈菱歌装作失落的模样点头说好,心中不免疑惑,她昏迷之前好似看到表哥追上来了,难道是她的错觉?
可记忆里她刚出了徐州地界,便马上遇上了山匪,怎么会没遇上人。
还是说那些山匪真是有人安排的,认出了齐王的马车,畏惧齐王之势,这才收手了?
若真是这样,那进京之前,她必须得想办法留下才行。
沈菱歌看着面前不足手掌深的溪流,再想到表哥,突然想起件事来,扭头看着庄嬷嬷问道:“庄嬷嬷,咱们这会是到哪了?可是进了兖州地界。”
庄嬷嬷觉得她有些一惊一乍的,小姑娘管这些作何,但又见她认真,还是勉强的答了:“咱们在兖州城不远处,休整后,快马加鞭再行两日便可进城了。”
“不,不能进城,那位大人呢?我要见他,我有万分紧急的事要与他说。”
是了,荒郊野岭突然冲出个陌生女子,便是换个普通人也会怀疑的,更何况是身份尊贵的齐王。
既然刀没落下来,那她便还有生机。
周誉手上力道很重,胡乱的在她眼下擦了两下,那处的肌肤便红了。
可周誉却只是抬眉瞥了眼,那眼里没半点的怜惜,甚至还极轻的嗤笑了声。
顿觉寡趣,收回了手,随意的往后一靠,把玩着手中染血的宽刀淡声道:“你认得我?”
沈菱歌立即摇头,脑子从未转的那么快过。
她闭了嘴,周誉也没说话,马车内一片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周誉以为面前人又昏睡过去时,他垂落在身畔的手掌,被人轻轻地挠了挠。
“不认识。小女的马车撞了树,昏迷后醒来第一个见到的便是大人的马车,小女不认识大人,只想求大人抬抬手,带小女离开此地。大人的大恩大德,小女永世难忘,待小女回家,寻得家人愿以千金相报……”
且最为重要的是,在幼帝登基的第四年,绞岭爆发了一场大规模的叛乱,齐王带兵前去绞岭捉拿叛军,却在山谷之中遇伏,他与随行五千将士将会葬身绞岭。
当时这事引起了朝野轰动,就连远离人烟的沈菱歌都听说了,为此还惋惜不已,不管朝堂如何争斗,齐王都是大周的战神,少了他就像是少了根定国神柱。
他定是把她当做是刺客之流,方才是在审问她,且现在也还在审,能不能活,就看她回答的对不对了。
她脑中像是绷紧了一根弦,手指紧张的蜷缩紧,尽量让自己说的诚恳可信些。
马车内只有他们两人,就算是半点声响,也能听得一清二楚,沈菱歌原本还在恳切的说着如何报恩的话,听到这声笑,立即明白自己说了什么傻话,怯怯地闭上了嘴。
他是堂堂齐王,大周战神,千金在他眼里又算得了什么呢。
沈菱歌提起的心跟着往下沉,她身上没有银钱,她没有丝毫的利用价值,她凭什么要求别人救她?
她只是曾经见过齐王一面,不算认得,而且在拦下马车之前,她也不知道车内坐着的人会是齐王,这么算起来她也不算在说谎。
她带着病又刚哭过,清丽的嗓音里透着些婉转的音调,似丝弦似莺啼,若是放在旁人身上,见此景恐怕早已动容。
她的手指圆润细长,划过的动作又轻又快,就像是绒毛轻颤,若不是他的五感敏锐,甚至怀疑只是阵风飘过。
她缓慢跪坐起,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血水染红了脖颈和衣衫,在昏暗的车内,像朵摇曳的赤莲羸弱妖艳。
她记得以前婢女们说到齐王时,除了说他是个嗜血的杀神外,最常提到的便是他不近女色,后院之中尚无妻妾。
沈菱歌忍受着他指尖传来的炙热和隐隐的刺痛感,虽然不知道他为何改了主意,但也不敢乱动。生怕哪里不对,又惹恼了这位爷,手起刀落给她来个痛快的。
周誉也是鬼使神差的伸了手,这会见眼前人长睫轻颤,满脸皆是惊慌畏缩,和他梦中的女子,相距甚远。
齐王不是安王,他年少成名征伐天下,杀死的敌寇不计其数,连陛下见了都要恭恭敬敬地喊声皇叔,他若想杀她,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沈菱歌哭得发懵,过了会才后知后觉,抵在她眼睑上的是谁的手指,下意识打了个哆嗦,咬着下唇不敢再漏出半声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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