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看不到我?”她忽然这样说了一句。
不是“皇上”,不是“臣妾”,是“你”和“我”,是一个妻子质问自己的丈夫。
她的脸色颓然而冷静,所有的情绪都在此刻隐匿了,只剩下在本能驱使下存在的强硬。
明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这样的目光令她心寒,因为他们已经做了将近四年的夫妻。
“我以为你永远不会爱上任何人,我以为总归还有我能一直陪着你,你竟然爱上了别人!你竟然爱上了那个女人!”她哈哈笑着,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歇斯底里,不留退路,“我究竟哪一点比不上她?我为了你忍受这么多痛苦,我为了你不敢怀孕,眼睁睁地默许岳家的权利被你夺去,做了个不孝女,气死了我爹。我为了你除掉了秦才人的孩子,只为了不让太后多颗棋子。你为什么就是看不到我?”
她知道自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也罢,还是说个明白,她死也不愿抱着这种憋屈的悔恨寂静地消失在后宫里。
明渊面对自己从未放在心上的人不会有丝毫怜惜,他毫无情绪地看着她,“你做的一切不是为了朕,是为了你自己,你希望朕看到你,所以不择手段地帮助朕,朕也许会佩服你的心狠,却绝不会爱上你的心狠。”
“那她呢?她有什么好!”岳沈心已经是处于崩溃状态。
他根本没把她当做女人来看!她的心狠难道不是为了他么?她难道不愿意做一个娇滴滴的被人宠爱的鲜花么?
明渊说,“她和你不一样。”
就这样一句话,彻底破碎了岳沈心的梦。
不是陆溪有多么好,也不是她有多么不好。
不是陆溪有多么善良,也不是她有多么恶毒。
就连这个男人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们俩最大的不一样,不过就是他爱陆溪,不爱自己罢了。
爱与不爱,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同之处。
明渊道,“看在你与朕四年夫妻的份上,朕许你主动退位,今后去报国寺清修,安安心心度过余生。”
他转身离去,心狠决绝得令她心寒。
她早该明白,帝王心不可盼,你就算盼个四年,不爱还是不爱,对待你的真心他还是弃之如履。
命,这就是命。
罢了,谈什么清修?谈什么退位?她为了这个根本不爱自己的男人放弃了亲情,放弃了沈家,如今连他都抛弃了自己,或者还有什么意思呢?
她闭了闭眼,留下最后的眼泪,忽然决然地朝着朱红色的柱子上撞去,“砰”的一声闷响,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里,御景帝的皇后就这样倒在一片鲜血中。
明渊听到了身后的哭喊声,也听到了那沉闷的自尽声,脚步顿了顿,终究没有回头。
他的心不能给任何人,因为要留给自己装下这天下苍生。
只是如今硬生生多了个牵挂,他可笑的安慰自己,也罢,她也算是天下苍生之一,不是么?
可是只有这一个特殊的存在,其他的再也不能多了。
做帝王,本该心狠至此。
御景帝四年夏,皇后岳氏殁,享年十九岁,死后葬于皇陵,却远离御景帝为自己留下的那个位置。
生不同衾死不同穴,原本就是两个陌路人,为这皇宫所累,做了四年毫不同心的夫妻罢了。
三个月很快过去了,皇后没了的事情也告一段落,这三月以来后宫风平浪静,没有任何争斗。
常氏姐妹因谋害皇子,本应即刻处死,却因皇上念在两人之父丞相常卫光多年来为国效力、鞠躬尽瘁的份上,只是被判终生□于宫内为犯事的朝廷命妇所建的宫殿里,而常卫光因教导不力,被勒令告老归家,不再参与政事。
常卫光打死也没有想到,当日明明在府上说好的联名上书保住自己一事竟然落了空,他自认唇亡齿寒的道理给这群人说得十分透彻了,可他们竟然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翻脸便不认人。
最后是素来与他最为密切的吏部尚书说了,“皇上早已料到你会有此举,一早就告知了我等,若是我们帮了你,就陪着你一起失势;若是安安分分地做自己的事,便可明哲保身,不似你说的这般唇亡齿寒。”
常卫光哈哈大笑着,颓然挥了挥手,“也罢,多谢你让我做了个明白人。”
常家的兴盛终止与此,从今以后,御景帝又少了个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