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渊看着她,很久也没说话。
就是那双明亮温柔的眼眸,好像永远都笼着一层无言的眷恋,这样不计付出地将他放在第一位,好像全世界在她眼里都只有他一个倒影。
明明自己已经受了这么多苦,却还是首先为他思量……
明渊握住她的手,“你且安心养好身子,朕自有分寸,不要忧心。”
他转过身去看着跪在面前的宫女太监,重重地道,“主子有难,没能及时上报,是为大过;主子病弱,伺候在跟前一丝不苟,是为大功。今日功过相抵,朕便不与你们计较,好生伺候着陆芳仪,若是再有半点差池,朕唯你们是问!”
安抚好陆溪,明渊来到清音殿的主殿里,先是指定了三位太医从今以后全权负责陆芳仪的身体状况,接着遣退了众人,独独留下院判和头破血流的李义才。
他只是冷冷的扫过两人一眼,两人就扑通一声齐齐跪下。
李义才没说话,院判颤声道,“下官罪该万死,求皇上饶命!”
明渊端起茶喝了一口,面无表情地说,“既是罪该万死,又谈什么饶命呢?”
院判发现自己失言,悔不当初,重重的磕了个头,“启禀皇上,下官不是要和月扬夫人一起欺骗皇上,实在是情势所迫,为了保命不得已而为之,这才隐瞒了她的谎言,望皇上看在下官没有参与谋害皇子一事的份上,从轻处理。”
明渊的茶杯砰地一声在他面前炸裂开来,下一刻,隐忍的声音怒道,“做了几十年的院判,竟然犯下欺君之罪,今日还敢跟朕讨价还价!还不把事情原原本本地给朕从实招来!”
李义才看着面如死灰的院判,深吸一口气,“皇上,请让下官代替院判大人陈述此事,院判大人确实是被下官所拖累,并不知情。”
他从月扬夫人找上他那一刻开始,连同小舅子触犯王法的事情也一五一十说了出来,月扬夫人是如何威逼利诱,又是如何设计陷害陆芳仪,全部交代的一清二楚。
明渊的面色一点一点沉了下来,最后几乎是哑着嗓子问了句,“你是如何良心发现,将滑胎药换成了安胎药?”
李义才已经做好必死的准备,也无所畏惧了,“下官虽然利欲熏心,为了一己私利帮助月扬夫人欺骗了皇上,但下官从医多年,从未刻意伤害过无辜生命。下官可以违背良心帮月扬夫人制造出怀孕和滑胎的谎言,却断然不能亲手毁掉一个还未出世的孩子……”
他看着地板,却仍是隐瞒了一件事。可是事关妻儿性命,绝不可以说出来。
明渊的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最后闭眼靠在椅背上,只觉得一阵倦意涌上心头。
“高禄,把他们交给内务府,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
这句话令院判白了脸,却让李义才松了口气——只要不会累及家人,他死而无憾。
所有人都出去了,明渊静静地闭眼很久,心知肚明刚才那些最多不过是帮凶,真正的主谋……却是他信任宠爱很多年的那个女人。
“摆驾长乐宫。”
一日之内,皇上二度来到长乐宫。
月扬夫人眉眼弯弯的,盛满笑意,出来接驾时笑得温柔美丽,一如既往的好看。
明渊不紧不慢地随她走入大殿,却淡淡地吩咐宫女们都出去,不用再跟前伺候了,接着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她。
月扬夫人隐约觉得此刻的皇上有些令人捉摸不透,那样复杂的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情绪太过迅疾,她只来得及怔了怔,亲手端起桌上的茶壶为他斟茶,“皇上,请喝茶。”
明渊没有伸手去接,只是淡淡地注视着她。
月扬夫人的手僵在半空,心里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动,眉眼依旧温和,声音柔软而清澈,“皇上此番前来,是否有事要问臣妾?”
目光就这样碰在一起,谁也没有挪开。
明渊却忽地说,“朕来的时候算了算,你在宫里待的时间差不多也有六七年了,不知朕有没有记错?”
月扬夫人浅浅一笑,“皇上没记错,臣妾十六岁那年进的宫,如今已二十有三了。”
明渊道,“你自进宫以来,一向礼仪甚好,不与人争斗,朕说你是与世无争的人,便赐了这长乐宫给你,寓意长乐相伴,不为凡俗所扰。”
月扬夫人点头,“臣妾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