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才转过身去,对着身后的人吩咐了句,“重修皇陵,将苏州知府及其族人送押皇城,听候发落。”

隐瞒如此重大的事情,株连九族是没话说了,唯一要考虑的只是时间问题。

事情的起因是一场雷雨,响雷劈中了皇陵内的树林,于是大火燃了整整一夜,将整个皇陵烧得面目全非。

可是大火燃得正旺时,那位知府大人却在温柔乡里流连忘返,醉得一塌糊涂,连通判冲进去摇他也摇不醒,好在那通判是个有决断的人,当即带人赶往皇陵救火,才赶在第二日扑灭了这场大火。

只是原本要上报朝廷的消息却被清醒以后的知府给拦了下来,原因是他心知肚明皇上知道以后必定会大发雷霆,他全家老小性命不保,可是还未想好说辞时,皇上却已然知道这个消息,当日就赶往苏州。

这一次,他真的必死无疑了。

在苏州处理完所有事情再回宫时,已然过去半月。

皇陵一事忙得焦头烂额,回宫后还要处理月扬夫人小产一事,因明渊命令了任何人不得泄露此事,所以离宫期间连皇后都不能插手来管。

在回宫以后的第一次早朝上详细听取了大臣们关于皇陵失火一事的意见后,明渊眼都不眨一下地决定了苏州知府的死期,接着便往长乐宫去了。

月扬夫人已然下了床,呆呆地站在窗边发呆,若不是映玉出声提醒她皇上来了,恐怕她就一直这样听不进去任何声音地站在那儿。

明渊见她面色还是那样不好看,素来温和舒展的眉宇间藏着一抹掩饰不住的哀愁,心下一顿,连脚步都不由自主放缓了,“怎的就下床走动了?身子受了那样大的损伤,为何不在床上多休养几日?”

她却是勉强一笑,眼睛里好像还有点点湿意,“臣妾在床上躺了这许多天,浑身都痛了,还是起来走动走动的好。知道皇上回宫,却没能亲自前去迎接,是臣妾失礼了。”

她还欲行礼,却被明渊伸手扶住,“你身子如今未好,这些礼节就免了吧。”

她的眼里一看便知还在为失去的孩儿悲痛,明渊也不知如何安慰,只能将她揽入怀里,拍了拍她的背,“好了,别再难过了,朕在宫外尚且挂心于你,这都回来了,不希望还看到你这样难受。朕说了,只要你养好身子,孩子还会有,只是迟早的事罢了。”

这样温存了一阵,因为刚回宫正待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他根本应付不暇,只能吩咐宫女太监们悉心照料着,便又离去了。

可是撵车还没转过宫巷,就见李义才在道中央长跪不起,望向他的目光里老泪纵横。

高禄急道,“李大人这是在做什么?还不赶快起来!这是发了哪门子的疯,不在太医院好好待着,竟敢敢阻了皇上的去路?”

明渊没说话,看着李义才忽地重重地磕起响头,颤声道,“下官是来求皇上赐死下官,饶了下官妻儿的!”

高禄一下子懵了,却听明渊面无表情地问了句,“李大人做了什么事值得朕赐死你和你家人?”

李义才依旧重重磕着头,直磕得脑门上鲜血横流,却还一点没有放慢动作,“下官受人胁迫,欺骗皇上,陷害宫妃,还被要挟下落胎药谋害尚未出世的皇子,实乃罪大恶极!望皇上看在下官迷途知返,没有一错再错的份上,饶了下官一家老小,下官愿以死谢罪,报答皇恩!”

高禄面色一变,垂下头来不敢说话,只待明渊的反应。

“你说什么?”

李义才一直磕头,“下官受月扬夫人逼迫,万不得已,帮她编造了有喜和小产的事,还险些端去滑胎药害了陆芳仪……下官自知死罪难逃,求皇上开恩!”

欺骗皇上,受人胁迫,陷害公妃,尚未出世的皇子……

明渊面色倏地沉下,眼里的情绪变了又变,终于吩咐道,“高禄,先去去清音殿。”

宫道上,那个满头是血的人维持着下跪姿态,而撵车一路远去,明渊竟是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清音殿被内务府的人把守着,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撵车停在外面,明渊一路走进大殿,两旁的太监侍卫不断跪下高呼万岁,他却丝毫没理会,只定定地走进去。

原本应该卧病在床的月扬夫人已经下了地,可是应该毫无意义的陆芳仪却是躺在床上,明渊心下有些预感,穿过门窗紧闭的晦暗大殿来到里屋,却只看到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的陆溪。

那个前些日子还对他笑得安静美好的女子此刻面容憔悴,脸色蜡黄,而宫女们站在一旁,满面愁容,回头一见皇上来了,齐齐跪在地上,又惊又喜地颤声叫着“皇上万岁”。

明渊被这样的场景震了片刻,目光停留在勉强还算镇定的碧真面上,“发生何事?为何你们主子竟然病成这样?”

碧真目光戚戚,沉声道,“回皇上,主子已有身孕,这些日子因害喜得厉害,吃什么吐什么,所以……所以瘦成了这样。”

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