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渊走进大门,看到这样的场景时眉心微蹙,却并没有看到平日里总爱坐在窗边看书的人。
里屋有人低低地喊了句,“映玉,给我倒杯茶来。”
可是没人回答,只有那个有些微弱的声音在继续叫着映玉的名字。
明渊大步走进里屋,看到的竟是月扬夫人卧床的场景,她面色苍白孱弱,低低地唤着贴身宫女,嘴唇都已干裂。
说不出心头涌上怎样的愤怒,他重新走回大殿,声音紧绷地命高禄去泡壶茶来,末了亲自端着那杯茶来到床边。
月扬夫人意识似乎有些朦胧,没来得及分辨来人是谁,就端着茶杯一口喝下,精神恢复了些后才抬头看去,一看之下,霎时僵在原地。
“皇上?”她的手一松,要不是明渊反应快,一把接住杯子,恐怕此时已经听见瓷杯的碎裂声了。
明渊见她眼里又惊又喜的模样,心头忽地涌上一阵怜惜,揽着她的肩让她重新躺下,低低地问了句,“怎会病成这样?太医院的人呢?这殿里的奴才些呢?怎的病倒了也没个人伺候?”
月扬夫人看着他,也不说话,眼角落下两滴泪水,顺着瘦削的面颊一路蜿蜒而下,摇摇头,哽咽着说,“皇上肯来看臣妾,臣妾就心满意足了,就算是病死,也死得心甘情愿。”
明渊握着她的手,有那么一刻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想起了陆溪,那样的目光和眼前人的目光重合在一起,竟是惊人的相似。只是眼前的人更加孱弱,更加温柔,从来也不懂的抱怨亦或发脾气。
“高禄,宣太医。”
高禄走后,屋里陷入一片沉寂,月扬夫人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而他无言以对,只能这样紧紧握着她的手。
好半天,他才说,“是朕错怪你了。”
“是臣妾自己认罪的,和皇上无关……”
“傻瓜……”他只能叹口气,帮她掖好被子,“你以为这样就能保护皓亦了?他是朕和你的孩子,出了事情也不告诉朕,自己一个人担着算什么呢?朕若是连你们母子都保护不了,还怎么保护天下苍生?”
月扬夫人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掉眼泪,眼里是浓浓的眷恋和哀伤。
“朕早该知道以你的性子不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竟还是误会了你,信了你有罪,那个时候,你可有怨朕?”
她边哭边笑,摇着头说,“臣妾知道皇上心里对臣妾好,即使误会臣妾做出了伤害大皇子的事,也没有真的惩罚臣妾,臣妾心里是很感动的。”
这样全心全意的信任和感激是明渊最难忘怀的,他将她的手握紧了些,怜惜地说,“先睡会儿吧,一会儿太医就来了。”
月扬夫人有些慌张,连连摇头,“臣妾不困,就这样……就这样看着皇上便好……”
声音到后面就低了下来,明渊知道她是害怕自己离去,只好轻言安慰,“朕不走,你安心睡就是。”
床上的人病得这样厉害,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明渊在床前坐了一会儿,才轻轻地将她的手放进被子里,来到大殿外面。
偌大的宫殿里竟然一个人也没有!他面色阴沉地等待了好些时候,才看见映玉带着皓亦从外面回来。
抬头的时候看见殿里有人,映玉愣了一愣,直到牵着小手的孩子忽地叫着“父皇”,然后笑得灿烂地来到明渊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这才反应过来,忙跪下请安。
明渊的眼神先是落在皓亦身上,小小年纪就能把礼仪做得如此好,月扬夫人有心了。他把那孩子揽进怀里,眼神柔和了些,对自己身边的宫女说,“带二皇子去换身衣服。”
待宫女带着皓亦下去换衣服了,他才面无表情地回过头来盯着还跪在地上的映玉,冷冷的问道,“这宫里的奴才是都死了么?主子病了竟然没一个人守在身边!”
映玉惊出一身冷汗,忙道,“回皇上,夫人吩咐奴婢带二皇子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奴婢走之前凤琴和鸾笛还守在夫人身边……奴婢实在不知她们去了哪里。”
明渊重重地拂袖,一举将将桌上的茶杯扫落在地,“不知?就算她们二人不在了,其他人呢?朕竟不知这殿里何时起只有你们三个奴才了!”
映玉抬起头来望着他,眼里满是泪水和哀怨,“皇上有所不知,自从皇上以为夫人对大皇子下了毒,德妃娘娘就命人处处针对夫人,先是带走了宫女太监们,说是要赶制衣袍,人手不够;接着又让人来通知御膳房近日为着祭祀的事情忙个不停,没有功夫料理夫人的膳食,送来的吃食也是粗糙不已……”
明渊的眼神倏地定格了,心里被一种手机怒火充斥着,“德妃?又是德妃!”
他阴晴不定地沉默了好一阵子,才说了句,“起来吧。”
转身回到里屋,床上的人看上去像是水晶做的人,一碰就会碎,可他竟然默许了德妃伤害她……
这几日后宫里有些不平静,先是皇上盛怒之下将德妃打入冷宫,撤走了她身边的几乎所有宫女太监,只留下一个粗使宫女,说是蕊安殿也没什么事情可以忙碌了,既然她喜欢调走别人的奴才要别人自食其力,那她也该向月扬夫人学着如何自己照顾自己。再是月扬夫人失宠不过短短十日功夫,竟然重新复宠,并且受宠程度只增不减,比之从前也大大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