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摸着是近来皇上要给大家提位分的事情直接通过她就进行了,也没有提前给太后说一说,太后是为这事有些不满。

她忙诚恳道,“儿臣能力不足,实在难以凭一人之力打理好后宫,也觉面上羞愧。一些大事还望母后亲自决定,儿臣只不过从旁协助,也能向母后多学习一些。”

其实太后哪会不知那些大决定是谁做的?皇后……呵,自从岳家失势,她在皇上心中也没什么分量了,最多不过是一点情分,其余便无关紧要了。

刚才这番说辞只不过是太后出关的必要步骤,意在警示她,这后宫可不是她说了算。

又笑着与皇后说了会子话,太后仿佛有所察觉地侧过头来看了眼陆溪,陆溪对上她有些捉摸不透的目光,有些勉强地露出笑容,这才由原本的沉默不语参与到这样热闹的氛围里,却仍有些兴致缺缺。

太后有些担心她能不能很好地完成任务,却又在担心之时多了分安心——若陆溪是个心狠手辣、毫无良知的人,恐怕这才是令人担忧的地方。

就好比你养了条凶神恶煞会咬人的狗,今日它帮你咬了你的敌人,又焉知他日会不会反过来倒咬你一口?

陆溪表面一副稍显不安的模样,实则平心静气地看了眼坐在自己对面的常婕妤,目光在空中相遇了短短一刹那,却有千万种情绪交汇在一起,而后又若无其事地各自做各自的事。

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来了,座位就设在皇后的身边,两人的桌子仅有一丈之隔,可却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既不交头接耳,也不表露出孩童爱玩的天性,反而十分老成。

两人都是不足十岁的孩子,大皇子九岁,二皇子要小几个月,陆溪想起从前在府里时,陆母的贴身侍女也有个这般年纪的儿子,那孩子成日里蹦蹦跳跳,一见人就奶声奶气的嚷着要糖吃,不知有多可爱。

再看看眼前这两个自小就被教导要有皇子风范的孩子,孩童的天性被大人们对权势的渴望给扼杀了,只有尚且稚气的面容上隐隐露出点欣羡好奇的情绪。

他们都是棋子,因着抚养他们的人希望他们能成为君王,因此被迫失去了童年。

她收回目光来,看了眼刚摆上桌的金丝桂花糕,素来喜爱甜食的人却没什么胃口。

今日安婉仪穿了件杏色石榴裙,坐在人群中格外显眼,约莫久了不受宠的人一旦受宠起来,总是格外与众不同的。

太后看了她好几眼,这才打趣地说,“这竟是安嫔,哀家真是老了,看了好一阵子才认出来,真是出落得越发标致了。”

皇后笑道,“母后有所不知,这位已经是安婉仪了,前阵子刚晋升的。”

“原来已是婉仪了。”太后笑言,“难怪呢,瞧瞧安婉仪那裙子,贵气得叫哀家都羡慕呢。”

众人不解太后这话是什么意思,便把目光转向了安婉仪身上的裙子,只见其上绣着只大鸟,而鸟的头部以上有两道艳丽的火焰,因火焰离它太近,远远看去还以为是原本就生在头部的羽毛,竟有几分凤凰的模样。

坐得近的几位妃嫔还没看出,可坐的远的就一目了然了。

安婉仪有些不解,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衣衫,半晌,忽地变了颜色。

她赶忙站起身来,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太后娘娘饶命,嫔妾不知这裙子竟有这样大的失误,嫔妾罪该万死,请太后娘娘责罚。”

凤凰是帝后的象征,素来只有皇后太后可以用,而当朝太后权倾后宫,为表尊敬,连皇后都不曾用过这一图案。

越想越后怕,安婉仪的脸白得像纸,简直血色尽失。

这衣裳是她命尚衣局的人赶制的,就为着符合她的身份地位,毕竟婉仪以上的妃位也并不多,该有的架子还是要端起来的。

可谁曾想到,这风头倒是出了,可惜下场和预料中的完全不同。

在场的人都噤了声,这件事情可非同小可,若是太后要追究,安婉仪难辞其咎。

陆溪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那神似凤凰的图案,尚衣局制衣的女官们皆是经验丰富的姑姑,更别提安婉仪这身份又非同一般,为她制衣的人恐怕就更是个中翘楚了,可怎的还会出现如此大的失误呢?

仿佛有所预感似的,她耳边回响起那日常思媛在清心殿说过的话:“三月之内,我会重新爬上去。”

在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安婉仪身上时,只有陆溪一人越过人群与常思媛的目光相遇,只见她美丽深幽的眼眸里有一丝笑意,一点赞赏,显是知道陆溪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是她做的?

她如何做到的?

陆溪很好奇,却也暗暗感叹,还好她们目前是同一阵线,否则还真是一大劲敌。

太后意欲立威,而不在于真要做出个什么,毕竟这还才刚在后宫露面,一来就给皇上最近最宠幸的妃子之一难堪,这不摆明了要和皇上对着干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