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好长时间没有风光过的安婉仪今日终于因皇上赐给的琉璃宝石塔意气风发了一回,看着诸妃投来的各式各样的眼神,她只觉得面上风光无限。
托陆溪的福,那块被她一不小心遗留下来的丝帕成了讨来皇上欢欣的最好礼物。
事实上她也在犹疑皇上究竟知不知道陆溪做了这块帕子,今晨伺候皇上穿衣时,便故作不留意掉下了这块帕子,俯身拾捡时,恰好被皇上看了个真切。
“这是什么?”略带趣致的眼神让她忙不迭地将帕子递上,打量片刻后,皇上竟露出了惊艳的神情,“隰桑有阿,其叶有难。”
小小的丝帕洁白可爱,用淡青色的丝线绣着这样简短两句话。
这是《诗经》里的一首诗,讲的是一个女子等待心上人的心情,通篇都在讲这个女子若是等到心上人,心中的喜悦是怎样溢于言表。
明渊儿时曾无数次看见母妃一个人坐在窗边,怔怔地望着远方的情景,那时候的他总是跑到母妃身边,闷闷地问母妃为何不理他。可是那个美丽的女子转过头来,面上永远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忧愁,明净的双眸如同隔着一层薄薄的雾,叫他如何也看不清。
她抚着他的头,喃喃地说,“是否身处帝王家,就要日复一日地在等待与思念中度日如年呢?”
那时候的他不懂母妃的心结,只知道母妃因常年忧愁幽思,因此早早地就走了。现下倒是明白了她的心结,却也再没办法安慰到她。
明渊的眼神定定地停留在面前的女人身上,恍惚间好像透过她看到了自己的母妃,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情这样的思念,日复一日等着帝王难得一次的到来。
终是有些怜惜的,纵然他对眼前这个女子并没有太多的喜爱,却仍是想着要回应一下,好让她有个念想。
琉璃宝石塔,这个回应让她笑靥如花,明渊有些好笑。
给不起关爱,至少这点快乐还是给得起的。
果然是得了宠,平素请安时一向来得早早的人,今日却几乎成了最后一个到的。
皇后笑吟吟地赐了座,“本宫一大早就听身边的宫女说,后宫里的宫女太监们几乎都涌到了安婉仪的临华殿外面,争先恐后地想要瞧瞧这琉璃宝石塔的风采,听着那番说辞,连本宫都禁不住羡慕安婉仪了。”
宁妃笑道,“皇后娘娘说笑了,臣妾记得前几年西域进贡之时,皇上也曾赐给娘娘一盏琉璃宝石塔,那可是一等一的宝物呢。臣妾一直都还记得那天夜里娘娘命人点亮它时,那是怎样一种光彩四射的场景。”
皇后显然也是很满意的,一边命宫女去库里拿来今年江浙新进贡的茶叶来,一边笑着说,“年年西域都会进贡,本宫希望看到明年也有更新奇更珍稀的琉璃宝石饰物,也希望大家好好服饰皇上,以皇上之忧为忧,尽心尽力。争取明年也能像安婉仪一样,得到御赐的珍品。”
萧招媛显然关注的另有他物,朝皇后笑眯眯地说,“臣妾也是很替婉仪妹妹开心的,得到这样的宝贝真真是莫大的荣耀,只是臣妾竟不知婉仪妹妹也擅长刺绣和诗词,能做出那样一条别致的帕子赠与皇上。”
后宫诸妃的消息都是特别灵通的,像这种事情几乎第一时间都传遍了宫阙,在场的妃嫔们都是知道的。
安婉仪与萧招媛原本就不和,当下面露浅笑地望着她,“昭媛姐姐一向和妹妹没什么来往,不了解也实属常事,若是姐姐想要学学刺绣和诗词,妹妹很乐意和姐姐分享的。”
说话间,她看了眼坐在靠后面的陆溪,后者淡淡地垂眸,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也是,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良娣,难道还敢和她争不成?她就算说出那手帕是她的,又有谁会信呢?听的人无非会认为她是嫉妒自己得了宠。
只要不是愚蠢之极,陆溪约莫是不会说出这件事的,何必自讨苦吃呢。
这么久以来终于出了口被萧招媛压迫这些年的恶气,安婉仪神清气爽地走出大殿,觉得连皇宫里这看惯了的景色都好似变得美丽起来。
撵车走了不远,后面也有一架撵车跟着,她回头看了看,眯起眼,发现是陆溪的。
“走慢些。”她吩咐驱车的小太监,于是车速慢了下来。
品级低的嫔妃驱车之时不得越过品级比自己高的嫔妃,陆溪见状,也只得叫人放慢速度,以龟速跟在安婉仪后面。
短短的一段路程竟耗去半柱香的功夫,安婉仪心安理得地睨着陆溪平静的模样,只觉得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还真是多谢她为自己作了嫁衣,否则自己也不会得到今日的荣宠。
陆溪一直心平气和地坐在撵车上,垂眸看着修剪的整整齐齐的透明指甲。
“云一,你说说,这指甲是透明简单的好看,还是涂上丹寇以后好看呢?”
云一道,“奴婢认为该是涂了丹蔻要好看些吧,色彩艳丽比较诱人喜爱。”
陆溪轻笑起来,“傻丫头,也不想想这宫里那么多娘娘都涂着丹蔻,皇上成日看着也会觉得刺眼啊……”
并且,越是艳丽的色彩,恐怕就越是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