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宇不禁多看了影月两眼,笑呵呵地对陆溪说:“小主这丫鬟倒还机灵,不愧是总督府的人。”

陆溪点头算是答谢他的赞赏,随即跟着他走出了兰苑。

已是夜里,秀女们都待在自己的房里,好些院里的灯都灭了,微安苑里静悄悄的,只听见他们走路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陆溪跟着秦宇,身后是两名小太监,手里打着两盏灯笼,昏暗的烛火在地上轻轻摇曳着。走出微安苑,两旁尽是高大的宫墙,脚下是平坦宽阔的石板道,偌大的皇宫像个迷宫一样,曲曲折折,望也望不到个头。

秦宇边走边轻声道:“因着娘娘此次召见小主是私下会面,不欲惊动旁人,因此没有派轿子来,怠慢之处,还望小主见谅。”

“我省得,公公不必歉疚。”

陆溪柔声道,态度诚恳,语气真挚,引来秦宇又一次侧目。

“小主为人谦逊谨慎,不张扬,不骄躁,他日必定濯圣宠、登宝殿,荣冠后宫,实乃我大御国之福。”

这一次,陆溪轻笑起来,“这是公公第二次赠我吉言了,还望陆溪莫要辜负公公一番赏识。”

“我在微安苑服饰了十九年,就连当今深受恩宠的常妃娘娘都是我看着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小主请放心,我的眼光不会错。”

秦宇能自称“我”,而非寻常太监那样顾及许多,显是地位非同寻常。

陆溪点头,不再多言,说话间,四人已然来到太和殿。秦宇朝守门的侍卫亮了亮牌子,便带着陆溪走进了大门,留下两个小太监在门外。

“一会儿见了太后,小主务必放宽心,娘娘不似传言中那般严厉,还望小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必能得到娘娘的赏识。”

这番言论,既是善意的提醒,又是严厉的警告,恩威并济之下,要她明白这后宫真正做主的人是谁。若能得到太后的赏识,才算是真正立足于后宫。

陆溪点头,随着门口的小太监一声:“陆溪小主到——”便垂眸走进了殿里,身后是一阵关门的声音。

太后住的宫殿名为寿延宫,灯笼明明灭灭,晃动着檐头的树叶阴影。

陆溪所在的偏殿里只点着一盏烛火,四周的摆设因为陷入阴暗而看不清楚,入目所及殿里唯有一张木几、两张膝垫罢了。

其中一张膝垫上坐着位盛装华服的妇人,身着团蝶百花绣罗裙,发间盘着芙蓉髻,缀满玲珑发饰,年纪大概在三十上下。她面容雅致,仪态万千,一双漆黑幽深的眼眸隔着浅浅烛光望向陆溪,竟令人心头一颤。

接触到这样的目光,陆溪不禁有些心悸,当下不动声色地跪下来,恭恭敬敬地道了声:“陆溪参加太后娘娘。”

太后露出一抹微笑,朝她招了招手,“起来吧,坐过来让我好生看看。”

陆溪依言来到木几边,姿态十分端庄地坐了下来,其间一直垂眸不语,乖顺中透着几分尊卑分明的态度,显是自小受过良好教育。

屋子里十分寂静,唯有火烛间或发出轻微的爆鸣声,陆溪几乎能听见两人微弱的呼吸声。

太后一直定定地打量着她,见长时间的沉默下,陆溪一直垂着眸,安静地等待着,面上没有一丝尴尬或惶恐,终于笑着点点头。

“不愧是陆家的女儿,端庄识礼,气度高华,瞧瞧这模样,生的多标致!”

陆溪面颊微红,亦笑着说:“承蒙太后娘娘抬举,在娘娘面前,陆溪只能汗颜了。”

太后瞧着她杏眼微敛,眼波似水,眉宇间自有落落清风。若说清秀,只怕辜负了这般娇媚;若说妖娆,只怕又唐突了这分清丽。她的美丽混合着少女的纯真与女人的风情,当真是十分独特。

心中暗叹陆家的福气,太后执起陆溪的手,像慈母般拍了拍她莹白细致的手背,柔声道:“今年多大啦?”

“回太后娘娘,今年十六了。”

“十六了啊……只可惜你一直待在江南,哀家之前没机会见到你这如花似玉的姑娘,当真是可惜。”不待陆溪开口,她又继续笑着说,“好在上天垂怜,把你送到我身边,哀家瞧着你这般伶俐可爱,心中十分欢喜,真真像是亲生女儿一般呢。”

陆溪心中一动,笑得十分开心,羞涩中又带着几分受宠若惊的神情,“承蒙太后娘娘抬爱,娘娘是千金之躯,陆溪不过是乡野姑娘,竟然有幸得到娘娘的喜爱,实在是不甚欢喜。”

太后十分满意她的态度,但也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随即哀伤起来,“昔日承阳公主还陪着哀家时,哀家时时嫌她吵闹,后来她嫁人了,不能再陪着哀家了,哀家这才开始想念子女承欢膝下的热闹。如今你进宫了,可愿时常来陪陪我这老太婆?”

太后不过三十左右,那容颜保养得极好,皮肤细腻,风韵万千,哪里是什么老太婆?

陆溪不胜欣喜地甜甜一笑,“能陪着太后娘娘,为娘娘解解闷,这是陆溪三世修来的福分。”

在寿延宫待了将近半个时辰,陆溪才走出偏殿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