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溪捧着自己已经异常明显的肚子,只觉得耳鸣不已,她想冲进去歇斯底里地质问那个男人,亦或和他同归于尽。
然而不等她进门,季清安的侍卫已然捂住她的口鼻,紧接着,她死在了那片溪流之中。
过往纷纷潮水般在夜深人静时涌来,陆溪大笑着将头埋进棉被,末了却只能感觉到一片湿漉漉的水渍。
她爱错了人,托错了身。
所幸的是,她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她不仅要保住陆府,还要一步一步将季清安带给她的痛苦,百倍千倍地还给他。
陆溪的想法很简单,要想在不明敌人的情况下保住陆府,只有成为比潜在的敌人地位更高的人。她爹已是江南总督,都还比不过这个敌人,那么她只有一个法子——进宫,成为皇上的女人。
只有皇上最宠信的人,才有可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她不是男儿,即便是,也绝无可能在短短一年内成为皇上最宠信的臣子。
她只是一介女子,不能被宠信,却可以被宠幸。
一字之差,却是两条截然不同的道。
成为皇上的女人,才有能力制季清安于死地;成为皇上的女人,才有机会保住陆府。
尚在沉思间,影月匆匆忙忙地跑进屋来,“小姐,小姐,尚书大人来了。”
陆溪一愣,疑惑地问:“尚书大人?哪个尚书大人?”
“还能有哪个尚书大人?当然是礼部尚书季清安季大人啊。”影月以为陆溪在戏弄她,把嘴一撅,“小姐你少拿我寻开心了,我不就在你偷偷瞧季大人的时候说了句春天来了么,竟然这么记仇,还装作不认识他了。”
陆溪一下子记起来,这时候距离她第一次见到季清安已有将近半年了。半年前她和阿爹一同进京,阿爹面圣,她便和影月在京城闲逛。正值元宵佳节,长安城里灯火辉煌,她看上一盏祥云花灯,偏生伸手去拿时竟和另一只手的主人相遇,抬头,便看见了季清安。
她当时并不知眼前这人便是当朝年轻有为的礼部尚书,只是见他丰神俊朗、面容清隽,一袭月牙白的长衫在人群里显得卓尔不凡,当下便收回手来,只道:“不好意思,这位公子,这花灯是我先看上的。”
季清安看她并不局促扭捏,反倒落落大方地与他细说,明眸皓齿,眉眼清冽,波光流转间颇有惊人之姿,似皓月清风迎面拂来,惊艳只余,也笑着说:“抱歉,那我就不夺人所好了。”
陆溪没料到这么容易便令对方放了手,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付了钱,拿着花灯转身离去。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第二次是在三月以后,江南陆府,陆溪的家里,听闻朝中有贵客来临,陆沈思在府里设宴款待,陆溪自然也要出席。
她自厅外走近,按规矩行了礼,抬眸间便怔在原地。
元宵佳夜长安城,东风夜放花千树,那个笑语盈盈将花灯让出来的白衫男子此刻正诧异地望着她,眼里是和她一模一样的不可置信。
后来她知道了,原来他便是前几年的金科状元,当今的礼部尚书,季清安。
三个字,每一个音都像是三月的春风,拂起池边翠柳,惊起枝头黄莺,令她有种目眩耳鸣之感。
后来,他们相爱了。
后来,陆府没了,她被他救下,藏于他的府中。
再后来,她怀孕了,却带着他的孩子被他命人杀掉,原因是他有了另外一个女人,不偏不倚,正好是当今丞相之女,能助他平步青云,一步登天。
陆溪的脸色苍白得有种病态美,双眼却是亮得惊人。影月惴惴不安地叫了她一声,不知她怎会忽然显出这般神色。
陆溪回过神来,抬头笑道:“走吧,快些出去,别让大人久等了。”
大厅里,季清安一见到门外走来的人,急忙站起身来,看着陆溪的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欣喜,却也只是远远地看着,只说句:“陆姑娘,你来了。”
陆溪看眼父亲,他的神情明显是欢愉的,对他来说,若是季清安和自家女儿能有段好姻缘,于公于私都是件不可多得的好事。
还未等陆溪开口,陆沈思就笑吟吟地摸摸胡子,对她道:“季大人好不容易来江南办事,百忙之中还抽空来看我们,溪儿,带大人去花园里走走吧。”
言语中的心思,恐怕在场的人都猜得透。
陆溪垂眸,看都没看季清安一眼,只说了句:“大人,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