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买好皮蛋瘦肉粥的苏阅斜倚门框,两指夹烟,闷闷吸了一口。他悄然放好早饭盒子,一言不发拐出了门。即便是做了好事,别人的快意与自己的失意一相对比,依旧满心满意地不爽。
再善良的单身狗也是狗,天生对这种不知廉耻的情侣怀有极深的恨意。
嗯,特别特别深。苏阅一脚碾熄了烟头。
三天前的夜里,苏阅直接将何红豆送入了s市市立医院。待何红豆做紧急手术之时,他坐在走廊上,抱起她一大堆私人物品翻找起来。很快,他搜检出关于纪子焉的资料与女子手机上的一系列匿名短信,再加之网络上一些不好的传言,苏阅渐渐紧觉。
当天晚上,他便拿出毛毯,裹起保住小命的虚弱女子,开着那辆来时载满种猪的运输车,载着暂时脱离危险的女子回到了自己的家乡,h市。
辗转至h市郊区医院后,苏阅编辑了数条涵盖密码的讯息,发送至了纪子焉邮箱里。不出三个小时,那边一个陌生号码打来了电话。
接听电话的第一句话,苏阅揉了揉眼角,叹息道,“娘的,老子大学本科侦讯专业知识,就这一次派上用场。”电话那边口味严肃,音色清润。苏阅把大致的状况一说,那边沉吟数秒,当即抄录了具体地址,挂断了通话。
在苏阅的认知里,这个传闻里堪比红颜祸水的小鲜肉应是那种极不可靠的形象,不满二十岁的少年,胆大包天弄大了继姐的肚子,又丢下她独面潮水涌动的流言蜚语。可当那萧萧落落的少年人跋山而来,行至他面前,他又什么诘问也说不出来了。
少年人身量极高,盘正条顺,呼吸间有雨水的气息。礼节十分周到,多次向苏阅言谢,双眼却从不聚焦在苏阅身上。实则只要有何红豆在的地方,少年人的目光便不会落到其他人身上。
白墙衬得睡梦里的何红豆脸色愈加苍白,苏阅眼睁睁见着纪子焉俯下身,额头抵那片单薄额头,如若疏影黄昏下潺潺的流水,缤纷的桃花,冥冥而下。
“红豆。”少年人菱唇轻启,翕合的一双眼扑棱睁开。纪子焉环住何红豆,深深拥抱她。四人间里本来坐满了人,熙熙攘攘地,就那么一刻,所有人都停摆了。
苏阅的认知在短短两天里不断被刷新。这个“不靠谱”的年轻人从善如流付清了所有医药费,打点上下,一并把s市的账款也统统结算干净。白日里这人不断处理各种扑面而来的纷繁事宜,夜里七八点,他便厚起脸皮钻进何红豆被窝里,揽着她声声唤她。
一声又一声,“红豆,醒醒。”,一个晚上,重复了三百七十八遍。
轻若鸿羽,重若钝锋。
仅仅不扰人的耳语,却挠了所有人的心肝脾肺。
两天后明媚轻快的白日里,何红豆醒了,她很快被纪子焉护佑着做孕检,小芸豆略有些不稳,几经波折还算健康。
何红豆惊讶得很,果真男主金手指庇佑,肚子里的孩子比擎天柱还耐折腾几个档次。她破涕为笑,破罐子破摔,当着四人间一众大妈大爷的面拥过纪子焉,心绪起伏了又平静,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你要当爸爸了。”何红豆蛮怕小纪同志不能接受,“你看你自己都是个孩子,如今又要带一个,是不是蛮好笑?”灰兔子耷拉小脑袋,干笑了一阵,又巴巴地道,“阿焉,对不起,我擅自留下了他。”
纪子焉垂下眼皮,一掌一掌抚摸她不开窍的脑袋,“你该对不起为何不早点说,傻子,白白吃了这么多苦,傻子……”
两人只要处一块,许多问题便迎刃而解了。相爱的人不存在任何误会,他们之间没有生离,唯剩死别。
何红豆苦苦瞒了纪子焉再多再久,到头来,她男人也得替她背,替她扛。前世今生,她弯弯绕绕,听尽了流言碎语,背尽了人|伦道德,尝遍了辛酸苦楚,终于有个人,有个肩膀,无怨无悔地搁到了她面前。
接下来的几天里,纪子焉忙前忙后照顾何红豆,他在外面租了个短租房,日日变着法炖猪脚、鲫鱼、土鸡和王八等不得不能再补的物什。灰兔子美又瘦了几十年,终于临门一脚栽倒在了小纪同志的含笑半步颠上,她短时间内吹皮球般涨大,极快速度从白骨精圆成了山猪怪。待灰兔子反应过来,为时已晚,那尖下巴一低头便两层起跳,吓得她赶紧呸了一口吞到半边的鸡腿。可惜反抗无效,小纪同志为了自家多灾多难的孩子着想,彻底不要脸不要命,当即含了一口汤,嘴对嘴喂了进去。
四人间里的乡亲父老已到了麻木不仁的状况,见状,纷纷见怪不怪地别开了头。这是h市郊区边缘的城乡结合部医院,这个年龄段的老年人极少上网逛论坛,也不会理远在s市的那些腌臜事。这里的何红豆与纪子焉,在大家眼里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小情侣,两人青春靓丽,恩爱非常,致力于秀恩爱,往死里秀,秀到死。
好景不长,小纪同志仍需面对外界的狂风骤雨。他把他的所爱藏匿到了这个偏僻的所在,独自赶往b城为他俩的将来铺好路。临走前他与苏阅进行了一场推心置腹的交流,谁也不知他们交谈了什么,也不清楚他是怀着怎样一种复杂的心绪,才将何红豆托付给苏阅。
上飞机之前,纪子焉给自己的好友沈鸣打了个电话,只一句话,“来b城,帮我。”